第五章 赫连玦篇：将军的小亲兵
宋沉茵回到帐篷中后，看到睡得横七竖八的士兵，崩溃了一瞬。
“待会儿你睡我旁边，夜里我为你守着。”旁边的朱友良低声叮嘱。
宋沉茵摇摇头：“朱大哥，不必，待会儿我就睡你旁边，你也睡。一路到梁城还要好几日，你若是累垮了，便没人护着我了。”
朱友良沉吟道：“好。”
他说着示意宋沉茵跟他往里走，朱友良走到最角落，粗暴地踢了睡得正香的士兵一脚：“过去点，你占了我的位！”
睡得正香的士兵砸吧两下嘴，翻了个身，给他让出一块位置。
朱友良侧身躺下，将胳膊搭在那个士兵身上，士兵被压得不舒服，又往那边挪了挪。
宋沉茵拉紧衣襟，在朱友良腾出的地方躺下，他背对着自己，这已经是在这种情况下给她营造出来的最好最安全的环境了。
宋沉茵轻声道：“多谢。”
然后她翻了个身，背朝朱友良，缓缓合上了眼，就这样进入梦乡。
良久，朱友良听到匀称的呼吸声后，回头看了一眼。
黑暗之中他精锐的目光如同一只猛兽，但是在看到宋沉茵的背影后又忽然柔软下来。只一眼，他便收回视线转回头，幽幽地盯着帐篷里那群臭烘烘的士兵。
良久良久，几乎快要天明时，他才打了个哈欠合上眼。
翌日一早，军营里一有动静，宋沉茵便猛地惊醒，侧眸看到朱友良他们还没醒，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悄悄走出了帐篷。
天才蒙蒙亮，伙房已经开始忙活，她跑过去帮忙做点儿力所能及之事。
刚刚练了一会儿拳脚功夫的赫连玦一回到营地，便一眼看到了昨晚看到的女子，她脸上似乎用炭灰等物抹过，肤色暗沉得有点儿不正常，但不细细看，并不会看出差别。
视线下移，赫连玦下意识看向她胸口：一马平川。
个头不高，一双眼倒是清亮，乍一看像个细皮嫩肉的少年，说话时声音也刻意压低许多，有人跟她勾肩搭背她也不扭捏，怪道没人看得出来她是女子。
亲兵看赫连玦站在那里发呆，上前问道：“赫连将军？”
“那人叫什么，何时进来的？”赫连玦朝宋沉茵努努嘴。
亲兵闻言，径直过去找宋沉茵问话，片刻之后便来回话了：“禀将军，他叫宋晨，三日前被招进军营的，原是逃难百姓中的一个，父母丧命于胡夷人之手，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赫连玦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逃难的难民？
倘若这人可疑，只怕那些难民乃至整个军营都已经不安全。
赫连玦心头一沉，没有打草惊蛇，回到自己营帐后琢磨了一会儿，找大将军议完事，当即做好了安排。
收编的难民有名单，人数三十有一。赫连玦将他们重新打散，以快速锻炼新兵为由，让两三个老兵带一个新兵。
宋沉茵听到这个安排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朱友良是老兵，她可以继续待在朱友良身边。
不过她高兴没多久，便被赫连玦调去她的营帐做了亲兵，宋沉茵不敢耽搁，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便去上任了。
亲兵无非是守着营帐，为赫连玦端茶送水传递口令等，不过宋沉茵作为新人，要职自然是接触不到的，每日的任务不是站岗便是端茶递水。
她没有半分埋怨，毕竟作为赫连玦的亲兵，她睡觉的营帐比之前宽敞多了，也不必和那么多士兵挤在一起，如今只要和三五个人睡一个营帐。
赫连玦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观察了几日，此女做事勤奋、卖力，从不叫苦，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子。
他曾故意放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文书在案桌上，佯装睡着，“宋晨”除了帮他披一件衣服，目光无意中从文书上掠过，并没有令人怀疑的举动。
但是赫连玦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么多将士的性命都在他们几位将领的手里捏着。
他暗中让人盯着那些难民的举动，平日里和谁接触得多，相互之间可有异常。每一日，他都亲自听汇报，几日下来，倒是当真有所发现。
其中一个难民，半夜鬼鬼祟祟溜出军营，会在沿途做记号！
纠察之下，此人竟然是胡夷国的细作。
一场祸事被扼杀在萌芽之中，细作被当众砍头，杀一儆百，其他三十个被收编的难民瑟瑟发抖。
赫连玦特意观察过“宋晨”的反应，她亲眼看着那名细作被砍头，没有半分不忍，相反，她甚至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那人扒皮抽筋！
这种反应不是同伙该有的反应。
赫连玦时常注意宋沉茵的一举一动，久而久之，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也被他尽收眼底。
譬如倘若她闻到将士身上臭烘烘的气味，有时候会忍不住抬手擦汗，但是擦汗那一瞬，她会忍不住皱一下脸；又比如她吃东西到底比男人细腻，小口小口的，吃完也不会像很多男人那样随手往身上一擦，她会悄悄擦在衣服的一角，翌日再看，她衣服的那一角已经干干净净，显然是半夜清洗过；又比如……
待抵达梁城时，赫连玦感觉对此女的了解已经到了她一抬手一蹙眉，他便能猜到其心思的地步……
梁城已经被胡夷国占领，城门上挂满了头颅，有些已经风干，认不清面目。
宋沉茵看到其中一个脑袋时，险些忍不住眼泪。
朱友良走到她身后，低声道：“憋住。”
宋沉茵微微点了下头，良久，她看周围无人，便示意朱友良跟她走到一处僻静处，小声询问道：“朱大哥，那位赫连小将军，你可熟悉？”
朱友良皱眉：“怎么了？”
“我……”宋沉茵不知道怎么开口，扭捏了会儿才道，“也许是我多想了，可……我觉得他不大对劲，他好像总是偷看我，有时候还会故意叫我帮他倒酒布菜，他都没有叫别的亲兵做过这些事。”
朱友良又上下打量了宋沉茵一遍，眼下的她和小子没有什么差别：“难道小将军发现你是女子了？他是泽州赫连家大房的小儿子，从小锦衣玉食，后来被东瀛贼人烧伤了脸，后来便投身军中，曾经带人突袭东瀛皇室，东瀛皇帝便是他亲手抓获的。小将军为人豪爽，是良善之辈，军中所有人都对他敬重有加。”
“应该没有，我怀疑他……”宋沉茵有些难以启齿，“他可有娶妻生子？”
朱友良不解地盯着她：“不曾，听说他烧伤脸后便没心思娶妻了，每日戴着面具也是担心吓到其他将士，谁都不知他的脸到底烧得有多严重，哎！”
片刻之后，宋沉茵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怀疑这位小将军好男风，他……他莫不是对我有些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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