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赫连玦篇:天神
朱友良被宋沉茵的话惊呆了:“你……你说什么?”
宋沉茵皱着眉头,沉重地叹了几口气:“我怀疑小将军看我生得有点儿眉清目秀,军营之中又没有女子,便对我这个少年郎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朱友良:“……”
他再次打量了宋沉茵两遍,沉吟道:“有没有可能小将军发现了你的女儿身?要不然咱们去找小将军认错吧,眼下已经到了梁城,日后等攻下梁城,自然就能为你父母报仇雪恨了。你一个姑娘家,难不成真的要持刀跟敌人拼杀吗?倘若到时候我无法时刻在你身边护着……”
宋沉茵摸摸自己刻意弄脏的脸:“他发现我是女儿身了?不会吧?”
不过她并没有投入太多心思在这个问题上:“朱大哥,眼下去找小将军认错,也不知他会不会相信,万一他不信任我们,还……还砍头,那可怎么办?不如攻城以后立下军功再说吧,到时候再认错,小将军应该就能相信咱们了。”
朱友良长叹一声:“可是……”
“别可是了,我家都没了,日后还不知该怎么办呢,倘若这次攻城能为国牺牲,也是我的命,我也能跟我爹他们团聚了,有什么不好的呢?”宋沉茵目露凄凉之色,浑身一阵阵抽痛着。
她爹的脑袋被刮在城楼上呢,当初逃离梁城时就挂着,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些该死的胡夷人!
宋沉茵无声地落着泪,朱友良却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攻城时,你务必要跟紧我,我尽量护住你。你还年轻,还有大把日子可以活呢,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不然你娘她们如何能安心。”
想到她娘,她眼眶红了:“朱大哥,你说我娘还活着吗?还有我阿姐。”
朱友良沉默下来。
听宋沉茵家的小厮说,他们逃离宋府时胡夷士兵们把宋家的女子都捉了去,困在屋子里胡作非为,那凄惨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还活着吗?
也许吧。只是,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
宋沉茵坚强至今,看朱友良沉默,鼻子倏然发酸。
不过她仰起头来,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树冠有些不对劲。
她抬手揩了一把泪,细细看过去,树枝在轻轻摇晃,树上也没有哪里不对劲,许是看花了眼吧。宋沉茵纳闷地抬起手来,眉头皱着。
朱友良纳闷道:“你在做什么?”
“朱大哥,今天风大吗?我怎么觉得没多大风呀。”
朱友良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怜惜道:“最近一直赶路,你许是累坏了,回去想法子偷偷懒,不要瞎想。你放心,只要你不嫌弃,日后我便是你亲大哥,我护着你便是。”
宋沉茵张了张嘴,想说她父母虽然遇害,可还有外祖家,即便人生地不熟,她其实还是有去处的。不过看到朱友良眼底的真挚,她选择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赫连玦和大将军他们商定好攻城计划后,回自己营帐看到宋沉茵正精神抖擞地替自己守在外面。
看到赫连玦,她比平日里谄媚了几分:“小将军回来了,渴不渴?我刚给你煮了一壶茶。”
赫连玦怪异地看了她两眼。
宋沉茵看他不说话,主动帮他倒了一杯水,又贴心地帮他捏肩捶背。
整个营帐,她只看到赫连玦允许她帮忙捏肩,这也是她之前怀疑赫连玦好男风的原因,不过想到朱友良说赫连玦可能已经发现了她的女儿身,她便又迟疑起来,瞪着赫连玦的后脑勺无声地骂了两句:
你个登徒子!故意占我便宜!
不过也仅仅如此发泄了,是她自己女扮男装来的军营,关人家什么事呢?
“今晚攻城,我营帐里有重要文书,你留在营帐里为我好好看守。”过了半晌,赫连玦才出声。
宋沉茵怔住:“小将军的意思是,我不跟着一起攻城?”
赫连玦侧眸往后看了下,只依稀看到肩头的手。
小小的,看起来很柔软。
他撇撇嘴:“你瘦瘦小小的,还攻城?赶着投胎吗?”
宋沉茵:“……”这话糙的,她都想回怼了!
看不起谁呢?
赫连玦说完,指着自己的包裹道:“那便是我的重要东西,待我们离开军营后,你便抱着包裹躲在角落里,我不回来,你便不许出来乱跑,东西丢了,我唯你是问。”
宋沉茵很想问问里面是什么宝贝,前来攻城的人手本就不够,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在半道上收编难民。这种情况下,赫连玦竟然还特地把她留下来看守这东西,到底是有多重要啊。
不过想到朱友良劝她的话,她便也没拒绝。
当晚攻城,赫连玦亲眼看着她抱上包裹躲在营帐角落,这才离开。
外面很快便厮杀声震天响,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忽远忽近,城楼上的人摔下来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宋沉茵偷偷钻出营帐看了会儿,待看到城门被打开,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过她很快便发现这边的营帐成了逃窜的胡夷人的目标,她咒骂一声,抱着那个包裹躲到了旁边的小帐篷里去。
很快便有胡夷人跑进来,跑进赫连玦的帐篷洗劫一空,临走还放了一把火。
宋沉茵想到赫连玦特地将她留下看家,等那几个胡夷人离开后,她赶紧跑回去试图将火扑灭。谁知道火势越来越大,她知道自己无力回天,转身便要跑出去。
这时候,有胡夷人听到这里有声音,透过火光看了一眼,待看到她时,两眼顿时发亮:“女人,这里有女人!”
宋沉茵听到他们语气里的兴奋,怕得从骨子里发抖。
胡夷人不敢进去,因为火势大,于是他们就站在帐篷外面等着宋沉茵自己跑出去。
宋沉茵被烟熏火烤,一直咳嗽,头发不知何时也披散下来,却始终不肯跑出去。
就在她被熏得站不住,跌倒在地时,外面传来干脆利落地两声倒地声。
只见那俩胡夷人被人从身后一刀一个刺穿心脏,口吐鲜血重重摔在地上。
宋沉茵艰难地睁大眼睛,想看看是谁杀了胡夷人,下一刻,她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火光,从帐篷外急匆匆地走进来,像天神一般降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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