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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马有失蹄


  “太后似有事要忙,依奴才看,咱们过几日再来打扰吧?”

  寿宁宫正殿,女帝正襟危坐,赵怀洲躬身凑在一旁。

  他们二人在这殿中,已等了有半刻钟了。

  眼见等不到人,心怀担忧的赵怀洲,打起了退堂鼓。

  他本就心怀惴惴,好不容易鼓了胆气杀过来,却又遭太后放了鸽子。

  那太后越是神秘,就越显得高深莫测,引人惶恐。

  “来都来了,你慌个什么?”

  “母后平日最是慈和,你且放心好了。”

  女帝淡而化之,温声宽抚。

  但赵怀洲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那是你娘,在你面前她当然慈和了。

  可听宫里嫔妃的评价,这位太后可算不得和蔼可亲的。

  赵怀洲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来拜会丈母娘的愣头女婿,随时等着迎接考验。

  而这考验,比娶媳妇要凶险得多。

  一个不小心,怕要掉脑袋的。

  “儿臣见过母后!”

  赵怀洲正思虑担忧,女帝忽地站起身,朝正殿侧帘方向行起礼来。

  不用说,是郑太后来了。

  “奴才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赵怀洲赶忙往地上一跪,先垂首行礼保个平安。

  平日里,他见了皇帝也从不下跪,行这般大礼的。

  但人家郑太后毕竟是长辈,又携怨见面,总得将姿态放低些。

  低头间,他已听见脚步声靠近,一阵莫名幽香袭来。

  这并非单纯的香粉气息,而是混合了多种香味杂揉而成。

  像是女子脂粉,再加上龙脑、檀香一类的宫廷御香,又混杂进一些佛堂祭典时用的熏香烛火气味。

  这般繁复香气,实在来得诡异,给人以不可名状的幽邃神秘之感。

  未知便是最大的恐惧,赵怀洲的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安。

  脚步声近,接着是轻微的“吱吖”声响,太后在正座方位落座。

  “平身吧!”

  太后的声音,略显绵软低沉。

  女帝已回身落座,赵怀洲这才站起身来,略略抬了抬头。

  不好直视太后,但偷眼打量总是无妨的。

  稍稍瞥了一眼,赵怀洲略感吃惊。

  这太后的打扮,倒并不离奇,华丽雍容的深宫贵妇装扮。

  但她的面容,实在年轻得过分。

  乍一望去,竟只能瞧出二十七八的年岁,比之女帝也大不了多少。

  原就知道这太后年轻,不过三十五六。但赵怀洲绝没想到,她保养得这么好。

  细一观望,这郑太后的眉眼口鼻,五官脸形,皆有种幼态之感。

  这是天生的娃娃脸,也难怪显年轻。

  好在她的妆容成熟,才不致失了端方庄穆。

  不过这郑太后今日的脸色,略显苍白,倒像是生病了般。

  “咦?”

  细细观望之下,赵怀洲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郑太后的这张脸,咋看起来似曾相识?

  长得似乎像……像谁来着?

  赵怀洲一时失神,陷入疑虑究思……

  “母后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可是身体有恙?”

  另一边,女帝已与郑太后攀谈起来。

  她瞧郑太后面容憔悴,不免挂忧起来。

  “无妨,想是昨晚没有睡好……”

  郑太后轻幽摆手,声量微弱。

  女帝听这声音孱弱,更觉不对劲,她正要追问,却遭郑太后将话提揭过:

  “皇帝日理万机,今日怎么又来拜会?”

  太后的目光,很快游移到女帝身侧:

  “此人……便是那小怀子?”

  一看向赵怀洲,郑太后的目光凝练起来,多了几分精神。

  女帝赶忙点头:“不错!正是近来屡立功勋的赵怀洲……”

  说罢,女帝已扭头朝赵怀洲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再行拜礼,正面与太后交涉。

  先前初见面时,赵怀洲已行过大礼,但那是见面时循例礼节。

  此刻太后正视赵怀洲,出言相询,按说赵怀洲也该主动出列,再自报姓名,躬身行拜会礼节,以显恭谨。

  这点道理,便是垂髫幼童,也该知晓的。

  但此刻,赵怀洲竟是傻傻愣住,全然不为所动。

  他双目失神,竟像在思虑着什么。

  在太后面前,这般漫不经心,显然是大过错。

  女帝心下一凛,赶忙轻咳一声。

  “赵怀洲,还不向太后问安!”

  这一声提点,才将赵怀洲唤醒。

  赵怀洲恍然回神,赶忙躬身行礼:

  “奴才赵怀洲,见过太后!”

  这般表现,显然是不合格的。

  女帝心中哀叹,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挺机敏的人,怎么今日这般迟钝?

  那郑太后的脸色,原本就显阴沉,此刻已彻底拉了下来。

  “哼,你这奴才,怎这般没规没矩?”

  赵怀洲匆忙解释:“奴才初见太后,为太后威仪所惊叹折服,是以失礼冲撞,望太后见谅!”

  这话,当然是恭维场面话。

  总不好照实坦白,说自己刚才正走了神,在寻思哪家姑娘长得和你郑太后相像吧?

  “唔……”

  郑太后的声音,听来不大满意。

  赵怀洲心头一黯,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遭了大难了。

  本来人家对自己印象就不好,你还临阵走神,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一时间,他也不知作何解释,来缓解这阴郁气氛。

  实在对这郑太后了解太少,不好对症下药。

  为防多说多错,只能保持沉默。

  “母后,这赵怀洲倒是个妙人,此前那新式农具,便是他捣鼓出来的。”

  “还有那前朝余孽制造的多起大案,也全赖他才得破解!”

  尴尬气氛下,终是女帝站出来解围。

  女帝百般夸赞,将赵怀洲立下的诸多功劳一一例数。

  郑太后“嗯”了声,虽仍有不满意味,但口气中少了怨怒。

  赵怀洲松了口气,心道这当头危机,终于熬过去了。

  接下来,可不能再走神了,得好好伺候这位深宫贵妇,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哀家听闻,那临泽县的通匪逆案,也是你勘破的?”

  郑太后那绵软声音,又幽幽飘来。

  这是道送命题, 不好作答。

  依事实回答,定会招致怨念,引她将对叶猛的愤怨,往自己头上撒。

  可若故意否认,那不是将人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赵怀洲稍一思虑,只能点头:“为陛下效命,是奴才分内之事。”

  只能先模棱两可糊弄过去,希望她不要再就这问题深究下去。

  但郑太后很快追问而来:

  “依你看,那大将军叶猛,当真无通匪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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