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保不齐怎么背后编排我
为了协助官府处理好这些江洋大盗抢劫之事,庾思容下令靠岸后多呆几天,待事情办妥后再启程不迟。怎奈方圆十里都没有像样的大客栈,众人索性留在画舫里吃喝,只派两侍卫和庖厨们去集市采买东西,确保众人吃饱吃好。
戌时三刻,庾思容端坐着品读《资治通鉴》,便听见何桂通和李屹川的谈笑声。
于是,她放下书,也走出船舱,开口问李屹川:“事情可都办妥了?”
“回王爷的话,我押送那些强盗们到了县衙,衙役们倒不含糊,一面请了仵作验尸,一面引着我去见县令、县丞、主簿等。那些芝麻官,听说强盗挟持了许承徽,王爷也受惊了,非要来见王爷。我差点没拦住,幸而以下午拜客不吉利为由拦住了,他们说明明儿个一早要来拜见王爷。”李屹川答道。
地方上的芝麻官,大抵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这豫章王该是他们见过地位最高的,想来拜见,倒是合情理。
只是,庾思容想起庾尚文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周边几县被洪水淹了,皇帝派钦差大臣来救灾。县令立刻让人准备各种高档礼品,采买山珍海味,又买了两个美姬,在钦差大臣路过之时,将钦差大臣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哄得喜笑颜开,从指尖漏了点银子,也够庐陵县衙一年的开销。
庾尚文对这种官官相护的事甚是鄙夷,常在家里说官场风气就是被这些人给搞坏的,他不想狼狈为奸,可县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因而,庾思容也很反感地方官来拜见,直言道:“他们能把这伙强盗身份查清楚,按照律例定罪,比来见我还强得多。况且,我是被贬去豫章的,若是每到一处,便受当地官员拜见,劳民伤财,皇上听了,定会龙颜大怒,兴许把我贬去更远的地方。为免节外生枝,,即便明儿个他们来了,我也是不见的。”
“明儿个他们来了,奴才便请他们回去,绝不叫他们叨扰王爷。”何桂通回道。
随后,李屹川又拿出一沓厚厚的纸,“我想着王爷无聊,在看县令审案的时候,便让他着人誊抄近来的卷宗与各种告示,给王爷看着解乏。”
解乏还是其次,从前掌管国家大事的皇太子被废了,现在整天在女人堆里打转,虽没左拥右抱夜夜笙箫,却也是两眼不闻窗外事了。李屹川巴望着废太子能东山再起,拿不到京城里的各种国家大事机密,看看地方上的卷宗更能体察民情,可谓一举两得。
庾思容如获至宝,双手接过,“不愧是你!当真是晓得我这每天索然无味地过着,”
李屹川没有白费功夫,越发要讲出里头的弯弯绕绕,“就这些东西还来得不容易,那县令好婆婆妈妈的,就不像个男的!一会儿说卷宗不可外传,我说豫章王看过就会烧掉,绝不外传;一会儿又说卷宗里都是杂七杂八的案子,没什么好看,我说豫章王惯爱看公案小说,这些卷宗虽文辞不那么考究,胜在案子都是真的,可给王爷看着解乏。他才没话说,当即派人去找了几个书生,紧赶慢赶抄了这么写,该够王爷看个三两天的。”
“你有心了,多谢。”庾思容顺其自然地道谢。
“多谢?”
王爷竟然会道谢?
从前的皇太子殿下,不管得到什么好处,让人费了多少心思,都认为是理所应当,从不道谢。现在,被废了太子,成了豫章王,竟会礼贤下士?
李屹川因太过吃惊,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愣在那里。
何桂通已见怪不怪,插话道:“李公子,王爷最是彬彬有礼,你要习惯。”
这怎能习惯!从前的皇太子殿下,外人面前说一不二,动不动骂那些官员脑子不开窍,倒是跟李屹川脾气相投,三师三少讲经教书时,十分恭敬;散学后,却是脱了缰的野马,什么好玩玩什么,隔三差五就会被皇后劝谏要好好读书,休要贪玩。
皇太子殿下一向放荡不羁,仍我行我素,并不以为意。哪知,现在成了豫章王,属实是换了一个人,不光温文有礼,还像个娘们似的每天闷在房里,竟是什么淘气的事都不干了!况且,王爷地位高,李屹川干什么都是应该的,何须道谢?
李屹川觉得眼前的王爷有点陌生,不禁问:“王爷,这不是您原来的样子!我倒宁愿您向以前一样拍我肩膀,或者拉着我去蹴鞠!”
被瞧出破绽了?
庾思容却不惊慌,面带一丝浅笑,“如今我双膝还疼得像刀剜过,略多站会儿,或是盘腿坐久了,一双腿就密密麻麻地疼,哪敢强行去踢鞠球?”
“王爷,我倒忘了您膝伤未愈,该死该死。”
好身体才是玩乐的本钱,双腿疼,如何能随意玩乐?李屹川深感自个儿不体谅王爷,忒不应该了,分外自责。
主子和李屹川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开些玩笑,无伤大雅。何桂通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味,便请示道:“王爷,时辰也不早了,人也都到齐了,想来庖厨已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不知将饭菜摆在何处?”
天上一轮新月,像一道弯眉,星光闪烁,河风轻拂,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庾思容看完夜色,吩咐道:“今儿个是咱们第一次离京在外过夜,把王妃和宋良娣等人叫来画舫上,一齐用晚饭,只留几个布菜的使唤,其他宫女、内监们还有侍卫们,也都摆了桌子,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一盏茶的功夫后,最大的一艘画舫里摆着八张席案,豫章王、豫章王妃、宋良娣、何良媛、许承徽、窦昭训、姜奉仪、李屹川各坐一席,每张席面上皆是八道菜。
庾思容本是好意叫大家一起吃饭,可众人一个个的坐姿端正,虽不说话,脸上都还挂着笑,显是敷衍罢了。
她不得不开口道:“这儿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大家自在些。”
何桂通瞧着众人都等豫章王下筷子才敢动手,便先夹了一筷子烧鸭,放在主子的碗碟里。
宋良娣似笑非笑,“若要自在,还是分开吃为好。不然,想吃什么吃什么,坐又坐不好,少不得要被人骂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这里宋良娣虽不是地位最高的,却长了一张利嘴,没人敢惹。
庾思容轻轻一笑,“谁敢说你呢?”
“虽没人敢当面说我,却保不齐在心里怎么编排我。”宋良娣脸上温柔褪去,有点怨恨地讲道。
“有道是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背后不说人,人前背后,不论好歹,总有人说。就连我都还有人说这说那的,遑论是你们?”庾思容劝慰了一番,看众人尤不敢动筷子,便道:“若是你们来这儿吃饭都这般拘谨,那以后各自吃饭,不见倒还好。”
王爷除了去许承徽房里安慰过,暂时还没去任何人房里。眼下还很难断定王爷会恩宠哪一个人,只是坐船去豫章这一路少说也要个把月,若是吃饭都能露个脸,也比每天闷在房里等着召见强。
王氏断定其他姐妹也是这般想,便代众人答道:“王爷,因是姐妹们久未坐一起吃饭,今儿个又遭了强盗,虽没丢什么,到底也受了惊吓。请王爷看在姐妹们都还年纪小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
“吃顿饭而已,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只想你们放开些,好好吃些东西罢了。”
言毕,庾思容把目光移向岸边,岸上摆了十张八仙桌,每桌十二道菜,宫女、内监和侍卫们每两人共坐一张条凳,端碗吃饭,说笑不断。
明明没什么大的恩怨,为何不能和和乐乐地吃顿饭?庾思容原本的好心情没了,也有些闷闷不乐的,只用筷子夹起碗碟里的吃食,细嚼慢咽。
李屹川本想大快朵颐,可王爷和妻妾们都不大高兴的样子,这可不行!
他出声道:“王爷,王妃,眼下没有歌姬舞姬,倒也无味,不如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助助兴?”
众人齐把目光放在李屹川身上,等着听笑话。
从前,有个富商花钱给傻子儿子买进国子监读书,想考进士光宗耀祖,便去孔庙拜谒。谁知,孔子看了,忙从神座上走下来道谢。富商代傻儿子问:“孔夫子,我儿子拜入您的门下,理当您坐在神座上受三拜。”孔夫子摇头答道:“不敢,你是孔方兄。”
李屹川讲完,众人哈哈大笑。
何桂通也自告奋勇讲笑话助阵。
先前有个剃头匠,给一个三岁小儿剃头发,将那小儿头皮剔破了几处,家人看见不肯给钱。剃头匠答道:“你这小儿头皮太嫩,不好剔,等长老了,我再剔。”
这笑话虽不甚有趣,却也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庾思容索性定下规矩,“今儿个吃饭,咱们也别像从前一样行什么文雅的令,便每人说一个笑话,不好笑要罚酒的。”
“这倒有趣。”
正当众人说笑间,岸上来了三个讨饭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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