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哗变

　　连续三天，明军的重炮攻城一直断断续续的持续着。每天清晨开始，便是炮声隆隆的一天的开始，直到日落时分才会停歇。

　　看上去，明军既无全面进攻的打算，也没有打算停止炮击。即便只有十门重炮的轰击，但却已经让达拉特鞑子守军带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后果。

　　河岸山崖被轰击的乱七八糟，坍塌的岩石到处都是。坍塌的石头四处坠落，对山崖下方的鞑子屯兵的地方产生了巨大的威胁。每一炮轰来，都要担心是否会有山崖巨石滚落的风险。即便落下的不是巨石，也会有碎石如雨落下，砸伤砸死下边的兵马。

　　两天时间，鞑子骑兵被砸死砸伤已经有上千人之多。关键是根本没处可躲，城里无处可呆，除非全部兵马退到河滩上去。或者是从浮桥去黄河对岸戴着。否则，他们只能呆在屯兵的沟壑里，在恐惧之中忍受这一切。

　　鞑子士兵们怨声载道，抱怨连天。本身藏兵的沟壑便狭小的很，每名骑兵只能有一席之地和自己的战马呆在一起。因为怕暴露目标，所以不许随便出入，甚至吃喝拉撒都要在原地解决。

　　一条藏兵的沟壑数千人马，这么多人呆在一起，拉屎拉尿吃饭放屁，可想而知环境是如何的糟糕。大汗迟迟不下令进攻，他们只能在这里憋着。

　　现在每天又要担心两边崖壁上的落石，每天都有人被砸死，下一刻自己便可能被石头砸死在这里，这种感觉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兵士们开始愤怒的抱怨，他们宁愿战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躲在沟壑里受罪。

　　第三天晚上，半夜睡梦之中，山崖上被巨炮轰的松动的一块巨石忽然滚落下来，将七号沟壑中的熟睡的兵士们砸死了上百人。睡梦中被惊醒的兵士们看到如此惨状，终于无法忍受。他们开始愤怒的叫嚷，要求给个说法。

　　很快，这种情绪便波及到了其余屯兵处的士兵们，他们的情绪被点燃了起来，开始大声吼叫，吵闹不休。兵士们最终要求军中的百夫长十夫长等一大批中低级将领代表兵士们向大汗和他帐下的高级将领们请愿。他们提出，要么立刻和明军作战，要么便退到黄河北岸去，不肯留在这里等死。他们要求大汗给个说法，做出决断。

　　巴图蒙克得知此事后甚为恼怒。这种事还从未在鞑靼国发生过，兵士逼迫大汗做出决定，这和哗变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年来，他巴图蒙克还从未被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们要挟过。他是大汗，怎会受此胁迫。此风一开，以后还了得？

　　巴图蒙克带着人来到了闹得最凶的七号屯兵沟上方出口，鞑子骑兵们见到大汗前来，以为会得到他的回应，纷纷叫嚷起来。

　　巴图蒙克冷声下令，命人将叫嚷的最凶的兵士拉出来，一共拉出了上百人。连同被士兵们推举出来去交涉的三名百夫长和而是多名十夫长一起，当着所有士兵的面直接砍杀。

　　“谁敢质疑本汗的决定，谁便是我鞑靼国的叛徒，是不忠不义之人，是被长生天唾弃之人。那么，他便得死。本汗的命令，不容质疑，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本汗代表长生天行事，谁反对本汗，便是逆天之行。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否则，这些人便是下场。”

　　巴图蒙克留下冷冰冰恶狠狠的话之后，便拂袖而去。留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士兵，憋得牙齿差点咬碎。但是，巴图蒙克的残忍和威严在此，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在前，他们不敢多言，只得忍气吞声。

　　巴图蒙克心中的愤怒却还没有平息，这三天来，被明军的炮火轰击的晕头晕脑，无法忍受，心理上的压力极大。今日明军有将阵前火炮前移的迹象，因为他们白天里已经开始将环形工事往前推进。那摆明是要将大量的射程不够的火炮往前移动位置，以对城池纵深进行打击。

　　巴图蒙克还没想出该如何应付对方的火炮前推的对策，居然内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火上浇油。

　　他召集众高级将领开会，怒气冲冲的指责他们没有约束好他们的兵马，居然士兵们都开始闹事了，这是决不允许的，是无能的表现云云。

　　众人被他一顿好骂，也不敢反驳。倒是亦思马跳出来说，七号屯兵沟的兵马是隶属于鄂尔多斯部落的兵马，希望大济农衮必力克莫日给出解释。这一下，将矛头指向了衮必力克莫日。

　　衮必力克莫日气的差点吐血，但是有一点他无可否认，那便是今晚带头喧闹的七号屯兵沟确实是他鄂尔多斯部落的兵马。适才被杀的百夫长十夫长以及百余名士兵也都是他的手下。

　　他的心情本就糟糕之极，现在亦思马等人又故意将这件事往自己身上引，这让衮必力克莫日心中怒火中烧。

　　巴图蒙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这和谁的兵马无关，是所有人的责任，要求他们严厉的约束手下，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会议结束之后，衮必力克莫日回到山崖下方自己的住处，他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不值得。自己为巴图蒙克卖命，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好处，让自己的部落能够永远在鄂尔多斯草原上生存繁衍下去。

　　但是，自己的部落和兵马在此次和明军半年多的战斗中死伤不计其数，物资牛羊消耗殆尽。自己全力协助巴图蒙克和明军作战，最后却得不到认可。不光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就连巴图蒙克自己，对自己也是心怀戒备，对自己百般防备。还将自己的儿子弄到身边当人质。

　　今晚的事，巴图蒙克虽然表面上没有针对自己说什么，但他的眼神里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和巴图蒙克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当初他平定漠南的时候，不想和自己作战，便以大济农和保全鄂尔多斯部落，不会侵占自己丝毫的权力为条件，让自己归顺于他。自己也不想和他斗个鱼死网破，所以才答应了这个条件。

　　但他显然是对自己一直心中怀着戒备之心，一直没把自己当自己人的。

　　与其如此，自己何必为他卖命。也许某一天，自己会不明不白的被他杀了。跟巴图蒙克这样残暴的人相处，就好比在跟一头恶狼相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便会咬死你。

　　况且，眼下的局面，很明显明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士气上的，明军都已经出于完全压制状态。河套之地万一丢了，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将在何处安生立命？巴图蒙克会给自己在黄河以北一片地盘么？就算给了，瀚海之地又有什么好的地盘能够活下去？鄂尔多斯草原水草丰美，自己的族人若是去荒凉的瀚海之地，能活下去么？

　　衮必力克莫日想了许多，他本就和巴图蒙克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忠臣和嫡系，而是利益的维系。现在信任丢失，自己的利益将完全失去，他自然不肯任其发展下去，到最后自己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

　　衮必力克莫日在凌晨时分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离开这里，他要投奔明军，他要和明朝人达成协议。他有筹码，他知道巴图蒙克的作战计划，他知道达拉特城中藏兵的位置，他还有整个鄂尔多斯草原部落，他可以替明朝人在这片土地上做很多事情。他相信，有这么多筹码，明朝人不会拒绝。

　　他命护卫悄悄召集手下几名千夫长来，宣布了他的决定。虽然觉得意外，但是这些人都是他嫡系的部族将领，他们也早已受够了这一切，完全赞同族长的决定。

　　几名千夫长回去赶回军中开始偷偷准备，鄂尔多斯部落兵马集中在五六七三处屯兵沟。因为集中，所以一切都进行的悄无声息。

　　但衮必力克莫日此刻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儿子吉尔思被巴图蒙克弄到了他的护卫营中，衮必力克莫日不忍心丢在自己的儿子，他派人偷偷去护卫营中通知吉尔思前来。但吉尔思的离开惊动了他人，有人即刻禀报了巴图蒙克。巴图蒙克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当黎明时分，衮必力克莫日率领他手下的六千余骑兵冲出屯兵沟，朝着南城门方向冲出的时候，巴图蒙克等人却已经在长街上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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