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5章 歪打正着

　　衮必力克莫日率领他手下的六千余鄂尔多斯部落骑兵从藏兵沟出来，朝着南城门方向快速冲出的时候，他们在黎明黯淡的微光之中，看到了前方黑乎乎的人马高高低低的影子。

　　衮必力克莫日等人惊愕的勒马站定，前方传来刺耳的大笑声。

　　“大济农，你这是去哪儿啊？就知道你这狗娘养的心怀不轨，果然如此。”

　　衮必力克莫日听出来了，那是亦思马的声音。他尚未回答，一瞬间四周火把四起，将整条街道照的亮如白昼。在火把照耀之下，他看到策马立在前方，被众人簇拥着的巴图蒙克的身影。

　　巴图蒙克端坐马上，神情阴沉之极。他昂着头远远看着衮必力克莫日，大声说道：“衮必力克莫日兄弟，你太令本汗失望了。没想到，你真的做出了背叛本汗的举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么？你可莫要告诉我，你偷偷叫走你的儿子，带着你的兵马是要去和明军拼命去的是么？”

　　事到如今，衮必力克莫日也知道狡辩无用，而且求饶也是无用。巴图蒙克心狠手辣，对背叛他的人从不手软。眼下根本没有回旋余地。既如此，索性也不必遮掩了。

　　“大汗，我是要带着我鄂尔多斯部落的战士们离开这里，回到鄂尔多斯草原上去。请大汗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去。衮必力克莫日和我鄂尔多斯部落的百姓将感念大汗的大恩大德。”

　　巴图蒙克大声道：“衮必力克莫日兄弟，本汗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你却要这么做？本汗当你是兄弟，对你推心置腹完全信任。本汗授予了你我鞑靼国中仅次于本汗的济农官职，给了极大的自由和权力，你的部落和地盘，本汗纹丝未动。你却要在这种时候背叛本汗？衮必力克莫日，你是被野狼吃掉了良心了么？”

　　衮必力克莫日大声笑道：“大汗，事到如今，说这些作甚？你是否把我当真正的兄弟，是否对我完全信任，你自己当心知肚明。你对着长生天发誓，你当真把我衮必力克莫日当兄弟么？怕是你不敢吧。在你们眼里，我衮必力克莫日永远是外人，亦思马图尔江巴图尔他们天天诋毁我，而你，我的大汗，只是表面上和我称兄道弟罢了。你派图尔江进驻白城子，无非便是在河套之地安上一双监视我的眼睛罢了。你不断的想抽调我的族中兵马去漠南，便是要削弱我的实力罢了。我不肯答应，你便对我不满。你连我的儿子都想要控制在手里当人质，这便是你所谓的拿我当兄弟么？你扪心自问，世上有这样的兄弟么？”

　　巴图蒙克脸色阴冷，叹息道：“衮必力克莫日，你太让本汗失望了。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达成协议，宣誓效忠于本汗的么？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衮必力克莫日道：“你也一样，你说要待我如亲兄弟，你做到了么？”

　　巴图蒙克沉声道：“看来，你已经铁了心不肯回头了是么？本汗多么希望你能回头，哪怕你给本汗认个错，让你的人马放下武器，本汗也会为你网开一面。你太令本汗失望了。”

　　衮必力克莫日大笑道：“巴图蒙克，何必假惺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也不必装了。凶恶的狼披上羊皮也是藏不住獠牙的。巴图蒙克，劝你让开道路，让我们走。不然，我们拼死也要杀出去，那对你不利。死伤了鞑靼好兄弟，对明军有利。你少了我这六千多兵马，也不影响你的大业。如何抉择，一言而定。”

　　巴图蒙克缓缓点头，冷声道：“很好。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鞑靼勇士，最恨背叛兄弟义气之人。这种人比敌人还可恶可恨。所以，你休想离开，除非你留下你的人头。所有人听着，将衮必力克莫日这狗贼，以及他的手下的背叛者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亦思马等人早就等着下令了，一声令下，街道左右埋伏的兵马弓箭如雨射出，衮必力克莫日的兵马纷纷中箭倒地。衮必力克莫日高举弯刀，厉声吼道：“杀！”

　　数千鄂尔多斯部落骑兵大声吼叫着，高举弯刀冒着两侧的箭雨冲向前方。片刻之后，长街上骑兵对冲，血肉横飞，喊杀之声响成一片。

　　城外大明军营之中，达拉特城中的喊杀声惊动了明军外围的警戒兵马。警戒的士兵起初还以为是鞑子要趁着黎明时分杀出城来袭击，立刻发出警报。

　　前营许泰等人率领的步兵立刻警惕起来，外四军两万多步兵即刻进入工事准备迎战。负责保护火炮阵地的水军营士兵也在第一时间携带鸟铳金瓜雷等火器抵达阵地前沿，准备迎战。

　　张延龄接到禀报也快速骑马从中军打仗赶往阵地前沿。昨晚商议军情有些晚，张延龄其实没有睡多久。这黎明时分便被闹醒，心中甚为恼火。

　　赶往阵前的时候，心里还在想：鞑子出息了？还是已经快受不了这炮火的不断轰炸，所以忍不住要出城反扑了？这样最好，他们敢正面进攻，那正中下怀，正好一举歼灭之。

　　结果，到了阵前，确实听到城中喊杀声震天，打的甚为热闹。但是却没见一个鞑子兵马出城来进攻。

　　等了一会，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张延龄觉得有些不对劲。兵刃交击和喊杀声一直在城里，倒像是城里打起来了。不久后，抵近侦察的斥候士兵赶回来禀报，说鞑子城里位于城池中间靠北侧的街道上火光冲天，人马杂沓，应该是鞑子在城里跟什么人火拼起来了，也不知是谁。

　　张延龄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意识到是鞑子内部发生了火拼了。这几天的策略便是不断的炮击，不断的施加压力，让鞑子昼夜难安。利用远程重炮的威力，通过不断的轰击鞑子，让他们惶恐难安，摧毁他们的士气和战斗意志。

　　与此同时，将虎啸炮的战斗阵地前移，抵近城墙之下。将明军的前哨阵地推进到达拉特城南城墙上。这样，除了北侧山崖的里许宽的距离之外，整个达拉特城都将遭到新一轮的密集炮火的洗地。

　　对方城中如果藏匿了大量的兵马的话，这一轮轰炸一定能将他们像老鼠一般轰出来。因为北侧山崖上下里许宽的位置是容纳不下鞑子的几万兵马的。就算士兵可以上崖，几万匹战马怎么办？他们的粮草物资怎么办？

　　没想到，第二次的大型炮击还没开始，鞑子便在压力之下发生了火拼了。

　　张延龄说出了他的判断，众将士都认可张延龄的判断，是鞑子自己内部火拼了起来。

　　张仑道：“既然是鞑子自己火拼了起来，应该是有鞑子想要出来投降。咱们是不是得派兵马去接应接应？”

　　张延龄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知这张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鞑子自己火拼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明军都是有利的。却要去接应？冒着危险派兵马攻进城？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仑兄，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做点什么是吧？”张延龄给了张仑面子，让他从众将诧异的目光注视的尴尬之中解脱了出来。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或者，咱们也可看戏便是。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张仑道。

　　张延龄笑道：“看戏的话，岂非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了。咱们这几天跟打地鼠似的，鞑子兵马都缩在山崖上下的工事里。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了鞑子现身，怎可放过。他们不是打的热闹么？咱们给敲锣打鼓帮衬帮衬气氛。传令，即刻调整重炮，对着他们打仗的位置给我轰。陈式一，拉十几门虎啸炮去城门口位置，距离差不多，去轰个百八十炮的，给鞑靼小王子助助兴。”

　　众人立刻张罗了起来。不久后重炮开始朝着鞑子激战的街道方位开始轰击，十几门虎啸炮用马儿拉到城门近处，找了个好角度也往里咣咣砸开花弹。距离也刚刚够得着。

　　这下可热闹了起来，又是喊杀声，又是轰炸声，达拉特城火拼区域的街道上一片混乱，一片硝烟弥漫。

　　衮必力克莫日和他的兵马很难能够冲出来，衮必力克莫日也抱了必死之心。厮杀了半个时辰之后，衮必力克莫日的六千多骑兵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但是，明军的火炮轰击却给了他们机会。

　　炮弹四处炸裂，街道上烟尘弥漫，炮火的威力更是炸的鞑子兵马血肉横飞。巴图蒙克只得下令兵马急速撤离，依旧去山崖上下躲避炮击。

　　衮必力克莫日乘机带着他残兵冲向城门口。虽然他的兵马也被明军的炮火轰杀了数百人，他本人也被一枚弹片削掉了手臂上的一块肉。但在明军炮火的无意的掩护之下，他还是冲到了南城城门内。

　　明军得知了一股鞑子兵马意图冲出城来，顿时严阵以待。所有的火炮已经调转炮口，步兵弓箭手已经做好的迎击的准备。城门口的十几门炮也赶忙撤离。

　　但那股鞑子骑兵冲出城门之后，所有骑兵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腰间，举着双手朝着明军阵前而来。

　　“不要放箭，我们降了。我们降了。”他们高声叫道。

　　张延龄和张仑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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