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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水鬼


箕尾山往北三百里地,是南次二山域,这南次二山域也是东西走向,鹊山以北的山唤做“柜山”,箕尾山以北的山唤做“漆吴”,而柜山至漆吴中间隔着十七座山,想来是路途有些曲折,故此,二者相距七千二百里,有趣的是,此间祭拜的神明正好与南山域相反,是鸟首龙身。

自南次二山域再往北走,是南次三山域,南次三山域亦为东西走向,西起天虞山,东至南禺山,途径十四山,共六千五百三十里,这里祭拜的神明为龙身人面,怒目圆睁,长相颇为稀奇。

话说这南次三山域,最东边的这座南禺山,山上盛产金属和玉石,山下到处是水流。此处有一奇观,那南禺山中有一天然溶洞,春天从山间流出的山泉会涌入洞中,快到夏天的时候,水又会从洞中涌出,流到山脚,到了冬天洞中干涸无水出入,此间人称之为“芒龙洞”,芒是芒种,就说是芒种前后几天,就有水流出的意思。

山下诸多溪水汇合为一条小河,这边人叫它“佐水”,佐水自山间流出,汇入大海。

南禺山位于东次二山域、东山域以及南次三山域,三域交汇之处,有着“鸡鸣三域”之称,就说这里的鸡一叫,三域的人都会听见。因而,此处虽无什么异兽、特产,但作为重要的交通纽带,山下也有座小城,唤作“南禺城”,属于马车拉来的城池。

且说今年这南禺城的城南一带,自芒龙洞出水以来却是怪事连连,一连四户人家相继离奇死于家中,所涉数条人命,城中发生此事,已经是大案,官府为了彻查此案,出动了大量的马快,但一连数月毫无所获,因此是四处张贴告示,寻找能人异士彻查此案。

这天正中午,守着告示的马快班头周雄,正在布告栏旁边的桌椅上午休,忽然听到路人发出惊呼:

“快瞧,有人揭告示了。”

“走走走……瞧瞧去!”

听见周围一阵喧嚣,周雄心中一喜,往告示栏看去,只见揭告示那人身高七尺,短发无须,年纪二十上下,一袭白衣,米白色的腰带上挂着狐型翠玉,背着三尺木剑,腰挎四尺长刀,身后牵着一匹枣红灵驹,一身打扮是道士不像道士,书生不像书生,此人正是石弢!

且说石弢自离了箕尾山向北而行,途径漆吴山,行七百余里,一路上游山玩水。到了南禺山临近海口的一个渔村,听这里的村民再传,南禺城中出了一桩大案,四户人家离奇死于家中,听得“离奇”二字,石弢连忙与附近村民打听此案。

原来南禺城的城南处有一富商财主,名叫冷衡,蒙祖辈积荫,落下好大一庭院,这冷财主在今年五月初九,横死家中,他的妻子次日报官,官府白日一通彻查无果,到了夜晚他的妻子也死于家中,家中奴仆无恙且也未走失什么财物,并非入室抢劫,倒像是被寻仇杀害。

冷衡家附近的另一户人家,主人家叫做严刑,这严刑与冷衡是发小,两人关系甚密。他父亲早年间就是给冷家当管家,两人自幼一个院里长大,后来自个上外地闯荡,攒了不少家底,算是衣锦还乡,就在冷家附件置办了个庭院。没等冷家出事几天,这严刑家也跟着出事,连同妻子,二人死于家中,也未见家中有钱财闪失。

过了一月,也是在城南,一个叫做管到的佃户惨死家中。之后,城南又一个叫做庞济的武人,也出了同样的事儿。

周围人都议论纷纷,说这几人关系匪浅,家中又没走失财物,都说是几人恐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仇家寻上门来报复;也有说是杀人者,心狠手辣,江湖有规矩,祸不及家人,即便几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该放过其妻小。而今这城南是人人自危,夜深小儿止啼。

官府为了稳定人心,连查此事已有三月,也不知道查出什么端倪没有,到底还是没有公布结果,前些日子,又张贴告示,寻找能人异士,协助官府破案。

石弢听闻好奇心犯了,于是便进到了南禺城中,看那告示到底如何?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张贴布告的地方,见一官差小憩,于是先看告示:

“今南禺城有冷衡、严刑等四家六口人命案,本府连查数月无果,故特招异人助本府破案,悬赏白银五百两!”

石弢看完悬赏五百两,心说:乖乖,这能抵我在石家卫队里干三个月了。一算计身上银钱所剩不多,于是财迷心窍,顺手就把告示撕下。

守告示的马快班头周雄,自打接了此案,是越查越蹊跷,迟迟未能破案,为此这几月受了府官不少责罚。前几日又一次罚俸,周雄终于忍俊不禁,与府官老爷道明此事蹊跷之处,于是要到了这份榜文,几日来亲自守在这儿等待高人,今日听闻有人揭榜,心中大喜,抬眼观瞧,见揭榜者年不过二十,修为也只是灵师。

周雄有些恼怒的说道:“我说小伙子,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你没见到,我这上头写的是找能人异士,晾你小小灵师有几分本事,敢揭此榜?”

石弢听闻也不恼,笑道:“您别瞧我修为低,我却是个人仙,颇有几分驱邪降魔的本事。”

周雄闻言,又见石弢背上的桃木剑,不由转怒为笑说道:“眼拙眼拙!小先生勿怪,我也是被此案折腾数月给急的,您即已揭榜,还请随我去见府官大人。”

说罢,周雄领着石弢见过府官,石弢不善与官府之人相交,那府官却不似周雄,听闻石弢是揭榜之人,对石弢是和颜悦色,旁敲侧击打探出了石弢修得人仙法,懂得驱邪的手段,于是吩咐周雄带着石弢看看与此案有关的文书,先了解下情况。

于是周雄带着石弢先见过手里的一干捕快弟兄,随后周雄就搬来一堆文书,称都是与此案有关,石弢也是聪慧之人,于是问道:“周大哥,之前你对我的修为颇为不满,得知我懂驱邪的手段,这才转怒为喜,莫非你觉得此案是邪祟所为?”

周雄叹口气说道:“唉,不瞒小先生说,我办案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蹊跷的案件,你且先看这份。”说话间,周雄从文书堆中抽出一份递给石弢,并解释说:这份文书是死者冷衡的妻子报官所述。

“妾冷氏,城南富商冷衡妻者也,居城南邸。昨夜,妾奉夫宿寝,闻院内扑扑有声,如缝工之喷水者,夫促妾起,穴窗窥视,见红衣女,满面鲜血,周院环走,行且喷,水出不穷,妾大惊返白。夫亦惊起,聚窗下观之,女忽逼窗,直喷棂内,窗纸破裂,妾惊晕。醒时,夫已骈死。”

石弢看完放下文书,皱眉思索间,就听周雄说道:“原本我也没往邪祟方面想,以为是修为高深之人装神弄鬼,借鬼神之名蓄意谋杀。

可据我们盘查,他家中财物未得损失,次日这冷氏也死于家中,二者死状凄惨,头破血流,浑身像是被水泡的发胀,你在看这几份。”

石弢接过周雄手中文书,是其他几人死因,个个都是头破血流,头部有五处血洞,浑身发胀,衣服也被水全部浸湿。

周雄又说道:“我们查过档案,这几个死者除了佃户管到,几人都有灵师修为,而且他们死亡都是在夜里,周围邻居仅未听到打斗之声,只是听见一声惨叫,人就这么死了。此外,这伤口分明是五指捅穿了头颅,这份指力颇为罕见。我等排查了城中诸多筑基期以上的高手,均与四人毫无交集,因此,我以为此案并非人为。”

石弢仔细听罢说道:“听你所述,加上冷衡妻子的说辞,恐怕确是厉鬼所为,但它这般来无影去无踪,却是无奈。

通常人死往生阴间,若死前莫大怨气,则会化为鬼物留于阳间,怨气越浓这鬼物就越凶悍,但欲降服它,还需找到它埋骨之处,逼它现身才行,据冷氏所述,这鬼物喷水,想来是个水鬼,不知周大哥可有什么线索,找到它的埋骨之处。”

周雄听闻皱眉思索,旁边一捕快开口说道:“头儿,你说这事是芒种过后才发生的,会不会和山上的芒龙洞有关?”

周雄一听,拍手说道:“有道理!”看石弢疑惑,于是解释道:“咱们这座南禺山上有一溶洞,唤做芒龙洞,冬天干涸,春天上山下来的水会注入洞中,等到了夏天水就会从洞中涌出,算是此地的一座奇观。

这案子确实是今年芒龙洞出水之后,才接连发生的,看来必与此地有关!”

石弢说道:“看来要寻此獠的尸骨,还得从芒龙洞寻起,既然是出水之后才出的案子,想是这女子死于洞中,如今尸骨被水冲出,就有劳周大哥带着兄弟们同我入山,顺水打捞一番。”

几人商定一番,于是就出了城,一行十数人,为节省时间,于是分了地域,一人打捞一个范围,石弢则是负责山中的上游一带。

原本石弢入城已是晌午,再一番折腾之后,已经到了申时,周雄等人是早就迫不及待要结案,石弢如今也是艺高人胆大,已经不怕深夜入山,故此,石弢在上游一直打捞到深夜。

此时,正是夜黑风高,周围寂静,石弢在顺着水流向山下探查间,忽觉阴风阵阵,环顾四周,发现此地他之前已经打捞过,不知怎么的,又绕了回来。石弢见状,心中冷笑,这我熟啊,鬼打墙!就没新鲜招了吗?

只见石弢手里掐诀,口中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无丧倾。”此乃他青丘所学第三门法咒,名为静心咒,此咒可排除杂念,稳固神魂,专破虚妄,正是幻术的克星。

果然此咒祭出,周围阴风消散,石弢清楚自己应该已经快要找到那水鬼的尸身,否则不会遇到这迷魂之术,于是石弢打起精神,朗声喊道:“何方鬼魅在此作祟,还不速速现身?”

“咯咯咯,这大半夜的,小哥不在家中歇息,反在深山中搜寻,莫非是在找我!”

顺声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面部血肉模糊,浑身是水,双手五指长着尖锐的红指甲,周身戾气极为浓郁,伫立前方,直勾勾的盯着他。

石弢大惊,心说这般浓郁的戾气,恐怕一身修为已到了地仙一重境界,这是何等冤情,才会生出如此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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