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犯了贪欲，动了凡心
雷劫散去，结界被破，金色的云散开，天边出现一道绚烂的霞光，十分耀眼。
空气中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周棠捂着腹，忍受着丹田周围挤压的互相碰撞的灵气，深吸一口气，运转经脉。
下一秒青年身上被烧伤的皮肤瞬间凝疤生出新肤，就连干燥的头发都重新变得顺滑。
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碎成焦片，只有头发遮挡了他崭新的身躯。
感受着身躯复原，无法动弹的周棠叹了一声，无力地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一阵狂风拍在这小峡谷的岩壁上，周遭一切寂静下来，有人接住了他。
一双坚实温暖的臂膀轻轻抱住周棠，却贴得极紧。
视线掠过他被咬破的唇，抓伤的手臂，他凝望半晌轻轻问。
“你哪里疼？”
迦禅看周棠，目光沉静却好似在极力掩藏闪颤的瞳。
周棠终于回复力气，眨了眨眼，扯起唇，意味不明地对他笑：“因为得不到你的心，所以我心口疼。”
他悄悄看着迦禅。
揽着他的迦禅毫无反应，没什么表情，呼吸却一窒。
迦禅下一秒就抱着他翻身，拿出一套崭新干净的银色衣服塞进周棠怀里。
银丝绸衫，表面隐隐有灵气流动，并不是禅服，却是不可多得的防御服。
“你的防御衣与衣裳尽毁，这套我未曾穿过，如不介意，可以穿它。”
这是什么新的转移话题方式？
周棠接过衣服，点了个头，慢悠悠撑着迦禅肩膀站起身背过去换衣服。
迦禅垂下眸，眼神清浅。
对于周棠来说，这雷劫并没有真的要他的命，已经是放了他一条路。
蛇妖修仙，真有这么容易吗？
想起丹田那颗青莲，周棠现在相信他或许是真与佛陀有缘。
换完衣服，周棠拿出储物戒里那根银丝带随意挽头发，这才发现和身上穿的衣服是一套。
周棠视线看向不远处诵经的男人。
他站在离周棠不过几米远距离，穿着银禅服，墨发垂，末尾被水渍打湿，五官俊美清冷，眼眸微闭，周身金梵之光笼罩，不像是俗世之人。
周棠的视线忍不住关注在他持珠的那双手上，薄茧，干净的甲面...
周棠回神，撞进迦禅似审视的眼神里。
他又笑了笑，勾起红唇，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道：“迦师兄这套衣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这可不像迦禅会穿的衣服，他平日只会穿袈裟，或者禅服。
迦禅撩起眼皮，低声：“是。”
他捏着持珠，轻声回应。
他是特意为周棠备上的，不知为何，却总觉得也许是用得到的。
周棠似乎也觉得诧异，翘起唇，又对他笑了笑。
青年比之前更白了，唇瓣没有任何血色，只有结痂的伤疤，这么一笑并不妩媚，反而有种倔强的可怜之色。
迦禅抿唇，盯着周棠，忽然上前，重新用灵力注入周棠的身体。
周棠看他，愣了几秒：“迦禅，你的灵力再多也不能这么浪费吧，我已经痊愈了。”
他已经元婴初境，比同辈许多杰出俊才都优秀。
迦禅微皱眉，看着对他毫无防备的青年，阖眸说得认真：“给你不是浪费。”
源源不断的灵力温柔地注入周棠的丹田，周棠不禁感觉周身蔓延过一阵温暖。
他不是看重容貌之人，从来不是。
但他不想看原先那样鲜艳姿彩的青年再像今天一样痛苦，这样苍白。
随着温柔的梵息灵力缓缓流入周棠的丹田，周棠的唇终于有了血色。
在这又待上两天，周棠提议出去继续猎杀妖兽，然后准备离开秘境。
迦禅说好，不紧不慢跟在周棠身后。
也许是没怎么休息就要立即探路，周棠偶尔会踉跄，迦禅每次都会上前扶住。
周棠的手很凉，像寒玉一样，他的身体也是，这种变化在历劫过后转变明显，他却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迦禅凝眸看他，忽然道：“你会不会...感觉很冷？”
周棠摇头，看着男人的碧眸，眼神有几分狡黠：“我是水灵根，也许这是正常的。”
迦禅轻蹙眉，却没说话，周棠也没再提。
他本体是蛇，蛇性本寒，改不掉也伪装不了。
又杀完一只妖兽，掏出妖丹，周棠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迦禅说：“走吧，秘境大门就在前面。”
青年似乎已经彻底好了，一身银衫衣袂微飞卷，手中的利剑沾血，唇瓣殷红，明媚又张扬。
这样优秀的人，自由又逍遥，好像随时都会飞走，如果不是情劫，或许不会被情爱所困。
迦禅看着青年的背影，忽然上前抓住了往下脱落的发带。
然后，重新为他绑起头发。
这一幕刚巧被也想要离开秘境的众人看到。
他们看着半个月前还高不可攀的圣子和那邪修穿着一样的衣服，还亲自为他挽头发，神色都诡异莫名。
人群中穿着禅服的修士们见自己师兄和那个邪修走那么近，瞪大了眼睛，而合欢修士们则表情愉悦，似乎他们合欢宗扳回一城。
这飞羽梵宫的圣子攻略起来似乎也不难嘛，还千年难得的金莲法身，再多么高高在上，现在还不是主动给他们师兄束头发。
迦禅并未理会那些探寻的视线，和恶意的揣测，从容不迫地退开一步，凝望他。
他落在周棠身上的视线太平淡，也太过深邃通透，即使是周棠，也没看懂。
但他知道有些人是碍眼的。
在迦禅，他乐得装一装可怜或者狡黠博目光，可对于别人，他并不想客气。
周棠扭头看他们，手中沾血的刀刃飞入人群，惊得他们回神往旁边躲，最后绕了一圈回来。
青年对他们勾唇笑得恶意，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锐利：“看什么呢？不急着出秘境，站在这不走是先来恭贺我和迦师兄试炼得第一？”
这句话太毒，一部分宗门子弟涨红着脸往秘境大门跑。
人群中的柳雾音转了转眼珠，看着迦禅，又看着周棠，忽然大喊：“不愧是合欢修士的周师兄，拿下圣子的速度就是快！”
说完她嗖地一声，带着师弟师妹们钻出了秘境门。
周棠额角青筋一跳，盯着从他眼前掠过的黑色身影，差点气笑了。
迦禅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带着他离开秘境。
出了秘境，他们袋中的妖丹自动化为了实绩飞入他们面前的考试榜。
周棠的名字依旧光荣在榜，第一，比迦禅多了一颗。
血河中奏笛音，一剑万灵锁妖兽，就凭借他当时的做法，他的疯狂在场之人无不敬佩惊讶。
如今，他已然结婴。
众掌门长老早就盯着秘境门已久，见试炼结束，他们也终于见到了历劫之人——居然是一直被他们当作邪修的周棠。
居然就是他，爬上了天榜第一，与迦禅共坐。
消息传出去定让世人都哗然。
专门读试炼榜的青年神色激动：“秘境宗门试炼第一，合欢宗大弟子，周棠！”
傅千秋连忙来看他，问他灵台是否受伤。
周棠摇了摇头，偷偷看向已然与梵宫修士长老们汇合的迦禅。
感受到视线，迦禅回头，也凝望周棠。
……
空旷寂静的宫殿内，梵音袅袅，沉香馥郁。
唯有阿弥菩萨于莲座前方，俯视着那眉眼满是慈悲的圣子。
一旁的掌门轻阖眸，看向他这位最具慧根的徒弟，平静道：“迦禅，你犯了何事？”
“弟子犯了贪欲，妄念，杀戒，还动了凡心。”他如实回答。
他想要亲近周棠，留下周棠，贪恋他的陪伴，还对他有愧。
最后离开秘境前，他看了周棠很久，就是知道，一旦从这里踏出，他们就要短暂分别。
秘境里他在每个夜晚都默念清心咒，克制有礼。
空罗掌门却说：“你灵台很稳，金莲梵光耀目，迦禅，你未曾破戒，即使动心，也是情劫修行上的考验，只有当你体会百态，再心无尘埃，才能看破红尘情劫。”
他看了一眼迦禅，“我原以为他会是你修行之路的绊脚石，现在一看，是为师误会他了，他心有苍生，也有你，他是真想成全你。”
空罗掌门无奈苦笑，他终于知道为何是最难的生死情劫了。
这佛陀给的考验，偏偏选定了如此特殊的一个人，亦正亦邪，百年难遇之才。
身在合欢宗，潇洒肆意，却愿为他们飞羽梵宫牺牲至此，不为个人私欲，其实是他们欠合欢宗那小辈的才是。
“罢了。”空罗看着那执意要跪诵的徒弟，“既然你决意，就在此诵读一夜吧。”
“天一亮，你便在享受这短暂美好的情劫修行，从中顿悟。”
迦禅双掌合十，喉结微滚，周遭很静谧。
迦禅忽然想起那一夜。
桃瓣湿润，水渍弄湿了他与青年的衣服，主人毫无防备地黏上来，对他撒娇，抱着他的手臂，玩弄他的头发。
月华流淌过潭面，照出一片粼粼波光，耳畔时而是铃声，呻吟，还有他即将沉沦时的梵音。
那样的周棠美得摄人心魄，什么都不做就如同宫殿古画上共舞的魔佛，幻象妖魔朝他伸出无数只手，红粉骷髅变作姿色万千妖女，引诱他共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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