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我一体
如果这个世界都是虚幻的。
即使重复本该有的轨迹，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上了另外的列车，并没有遇到一个小姑娘，列车平稳的在轨道上奔腾着，在这里，他没有心脏病。
生活里也不会遇到倒霉事儿。
自由，安宁。
明明是曾经最期盼得到的东西，而现在，即使攥到手中，仍然觉得不满足。
他所期待的，远远不止这些。
沐雨泽目光坚定的看向窗外。
霓虹灯拉出长长的尾线，那是车速过高才能看见的梦幻场景，这次他做的是夜班车，至少还能图一场好眠。
列车在第二天清晨到达了玛卡戈壁。
沐雨泽在手机闹铃的提示声中清醒了过来，推开车窗的遮阳板，明亮的阳光倾泻进来。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他照着记忆找到了当初铯林娜生活的那座城市，甚至因为某种契机，沐雨泽尝试去找了铯林娜生活的那座小区。
确实有这座小区的存在，只是这里的人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不同。
反正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地。
沐雨泽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看看艾格拉里的那口井而已。
也许那口井能向他证明什么。
沐雨泽做了完全的准备，在来之前他黑入了网络安全系统，修改了自己的信息。
如此大费周章的查阅书籍，加入私人论坛就是为了将自己改成已拿到车本，让沐雨泽后来认识的几个黑客十分无语。
精准的记忆力让沐雨泽实现这个想法并没有浪费太大周折。
他知道自己在做的每件事，甚至在每一瞬间发生的什么事都能具体的出现在他大脑中，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想要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做过什么的时候。
只能想起来具体的事情，却无法回忆出当初的场景。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但他却完全无法将自己眼前的世界跟现实割裂。
沐雨泽这段时间过的十分矛盾。
他意识到不对，想从这个世界清醒，可又毫无办法。
沐雨泽像是当初一样租了车，买好了水粮，向着玛卡戈壁的深处进发，车子开了很久，即使在夜晚的时候，他也未曾停下。
敏感的神经在告诉他停在这里是件很危险的事。
可车窗外仍旧风平浪静。
两种现实之间的强烈冲突感让沐雨泽完全迷失在记忆之中。
这样的行程一直保持到那处车站。
沐雨泽坐在车里看向外面的车站，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不应该顺着那条废弃的铁轨开，这样来的很费油。
然而低头看向油表的时候，沐雨泽有些惊愕的发现，还剩下四分之一的油量。
是因为没有受到攻击所以对油量没有影响么。
沐雨泽按了按太阳穴——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连到底哪个世界是真实的都还不知道。
他直接驱车向着自己记忆之中的地方开了过去。
罪人之手——
他的记忆，或许是真的。
他顺利开着车来到这个地方，只是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排外，甚至有人主动上来跟沐雨泽打招呼。
沐雨泽有些郁闷的发现自己并不能听懂他们的方言。
真的，相比而言，这个世界更让他觉得真实。
沐雨泽决定放弃了，但心底的执念让他决定自己应该最后看那口井一眼，毕竟他就是为了那口井来的。
人的想法有时候就是那么矛盾，明明一开始十分确定这是幻觉中的虚假世界，可这个虚假世界却是符合你一切理想幻想的真实世界，至少在当事人眼里，这个世界比真实世界更完美，或者换种说法，这是个人角度里的真实世界。
现实世界存在不公平，在由主观意识缔造的世界中，一切丑恶都能够被抹去，这是沐雨泽潜意识里的世界，一切事物的轨迹都按他所希望的那样存在着。
饶是聪明如他，也仍旧忍不住迷失了。
沐雨泽进入了燮神神殿，先祭拜了神明，然后在殿侍的指引下在许愿台前许了心愿，紧跟着到了解愿处摇取签子。
四方的原木桌上放着柱状的签筒，在殿侍的示意下，沐雨泽犹豫着拿了起来。
他其实没有什么心愿。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就在他晃神的工夫，签子已经掉了出来，在桌面发出了清晰的碰撞声响。
“你从很远的地方来。”殿侍拿起了写着一个破字的签子，看着沐雨泽浅笑着说道。
沐雨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这个殿侍会说普通话。
然而，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他身上的衣服跟这里的服侍完全不同的吧？！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不错。”沐雨泽看向他，“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没有谁能给出别人人生的答案。”殿侍摇了摇头，眼神和蔼的看向他。
“我似乎在梦中，来过这个地方。”沐雨泽自言自语的说着，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他有了想要跟人倾吐心声的想法，这里是他一切质疑存在的奇点。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看这里的水井。”
“当然可以。”殿侍轻轻点头，“只是你要怀着虔诚的心态接近我们的圣水。”
“多谢。”
在殿侍的指引下，沐雨泽来到了后院。
连这院中的布局都是一样的。
亭子，机关开启的办法。
沐雨泽感觉十分荒谬。
然而他低下头朝井中望去的时候，因为殿侍打开了亭子顶上的机关，阳光落下，让他能够看到井水平静的水面。
上面只有着属于他的倒影而已。
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最正常的一捧清水。
沐雨泽盯着水面上属于他的倒影半晌，都没看出丝毫异常的地方。
“时间太久了，先生。”殿侍忍不住催促了一声，沐雨泽起身后退了一步，“抱歉。”
“没什么，只是这口井水的水源，是不能被污染的。”
沐雨泽点点头，殿侍将亭子顶部重新降下来，沐雨泽随殿侍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质询声。
“这样，你就准备放弃了么？”
沐雨泽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处，他猛地回头，视野中出现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一道虚影。
“先生，你怎么了？”已经站到亭子外的殿侍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只是沐雨泽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定格在半空中这道幻影的身上。
“你知道的。”
“这里，并不是真的，想想你给自己的暗示。”
“你不能在这里倒下，我们将生命交付彼此。”
洛璃朝着沐雨泽缓缓张开了手，“我的生命，在你的手上，无论如何，请不要忘了，我。”
沐雨泽眼神呆滞的想要伸手接触那道透明的光影，却在触碰那只手掌的一瞬间，洛璃的幻影瞬间碎裂，变成无数星光，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世界变得极静，殿侍的声音，风声，全部被屏蔽在脑海之外。
沐雨泽抱着脑袋跪倒在地面上，他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被劈做了两半，整个人也被完整的割裂一般。
一半浮在半空中，冷冷的看着承受痛苦的自己。
一半被囚禁在驱壳里，翻滚挣扎。
洛璃......如果洛璃是真实存在的话。
那就是，那就已经是，否定这个世界的，最好证明了！
生死同契。
“喂，我的生命可是和你绑在一起的。”
“做好事儿啊，多做好事你才不会连累的我也那么倒霉。”
“其实，我感觉，有点儿喜欢你了呢。”
他们之间有着炎黄之力承认的契约，他们的灵魂，是纠缠而无法割裂的一体。
即使是再完美的幻想世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无法被取缔的。
沐雨泽艰难的撑着身子爬上了井台。
既然洛璃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相信这个声音。
醒来吧！
熟悉的失重感，向下，是刺眼的白光。
——强烈的窒息感让沐雨泽大力挣扎起来，可仍旧无法止住自己下落的趋势。
他想尝试游上去，然而井口就这么大，不单单是他，后掉下来的铯林娜也不是白搭的，就那么挡在他上面。
看上去应该是昏睡过去了，没有半点儿挣扎的意思。
沐雨泽捂着自己的口部，强行忍住自己想要张口呼吸的冲动。
醒过来还不如继续昏着，至少他刚刚没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感觉，他真的很想开口呼吸，可却清晰的知道，这里张嘴只能喝到水。
为什么他的法术是火而不是空气？！
沐雨泽心中难得生出一抹不甘。
不远处就是井底了，沐雨泽甚至能看见他仍旧发着光的手机。
铯林娜的身体仍旧不断砸落下来，沐雨泽十分确信自己没有将两人顶出水面的能力，再者，井壁那么光滑，就算他能成功浮上去，也没有办法再爬到上面。
不如看看下面有没有水口。
铯林娜说过这里是整个艾格拉的水源。
这口井是天然的，后期加盖的周围，这样的话，这口井应该有地下水口才是。
沐雨泽忍耐着窒息感游到下面，捡起了防水效果十分好的手机，还好这手机没有被泡死机，让他在现在还能有个照明工具。
沐雨泽用手机朝着四周晃着。
这井里的地面还真是干净。
居然连稍微大一些的碎石都没有，有的顶多是一些小沙粒。
他眼睛猛地一亮。
右面的墙壁似乎稍微暗上一些。
此刻的铯林娜也悬浮在靠近水底的地方，沐雨泽轻轻将她推开，朝着像是能吸收光想的那块儿游了过去。
果然，这里有一道看上去十分幽深的水洞。
不管里面有什么，也是他们唯一能尝试的地方了。
沐雨泽看了铯林娜一眼，就着会儿功夫，他又呛了一口水。
不行，他快坚持不住了。
不能没死在幻境里而死在这种地方吧！胸肺之间传来难耐的痛苦感，沐雨泽努力朝着黑暗中游了过去。
手电的光一晃一晃的，随着他身影的远去渐渐消失。
没有办法了。
他甚至不能保全自己。
只能寄希望于铯林娜自己也有办法离开了——毕竟，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会呆在水井里还要拜铯林娜所赐。
在光线彻底消失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铯林娜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在水中也毫无滞碍的做出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举动。
其实对于一块儿海绵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最开始的状态导致她全身湿透吸足了水，她也不至于会沉下来。
水底更不会影响到她的呼吸。
只是她刚刚也沉浸在新一轮的幻境之中了。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幻境里她的父母也失踪了，可能她还会乐意多相信一会儿。
她的属性是毒蝎，被骗过一次，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第二次同样的骗局。
即使是超自然力量也一样。
铯林娜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遥远到几乎看不见了的火光。
她不能浮上去等待获救，这可是圣井，被人发现她居然下到水里，她可能真的会死。
毕竟是神殿赋予她身体上的奇特，自然也有办法收走。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再躺在那个祭坛上。
铯林娜打开了自己仍旧戴着的眼镜的小灯，开始视察起周围环境。
很快，她也发现了沐雨泽离开的那处水口。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
只知道自己的手脚已经彻底麻木了，他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居然还能继续坚持。
他要不行了。
沐雨泽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
能到现在全部凭借自己不想连累死洛璃的强大毅力。
他闭着眼往前迈着步子，水口往外泄水的冲力让他的步伐虚浮的像是随时会漂起来。
沐雨泽完全无法意识到，他的指尖，正在亮起浅浅的血色。
而那一点光亮，遥遥引动了距离此处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某种阵法。
本来，他必须要靠走到那里，才能真正引动的机关，提前，打开了。
往外泄出的水流骤然变成了朝内吸，沐雨泽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身体毫无反抗的被朝里吸了进去。
就像有一个怪物，突然张开大口想要进食。
而这水中的一切，都是它将要吞吸的食物。
本来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的铯林娜也被这股力量加速朝深处拽了进去。
铯林娜动手想要扒住石壁，却因为越来越大的吸力最后不得不无奈放手。
比起手臂被折断的吸进去，整个人被吸进去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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