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大章)第九卷二十四章:化险为夷
我这是在哪里?这是聂小倩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随着思维逐渐恢复,小倩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自己和沈霞拼命,然后被抓住折磨,再然后黎慕江救下了自己,在和宁采臣说了几句话后,自己就失去了神智。
我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按理来说,自己必死无疑,沈霞用血尸术下的毒,毒性复杂、凶险异常,便是她本人来了也不一定能解得掉,更何况在那之前,自己就已开肠剖肚,命悬一线。
可死人难道也能有意识么?小倩脑海中冒出一个疑问。
可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
好痛!
小倩觉得自己像被人架在火炉上不断翻烤,身上无一处不是疼痛难当,尤其以腹部为甚。
痛觉回到了她的体内,其他感官也接踵而至的恢复。
“小倩、小倩……”一声声呼唤,忽远忽近、若有若无。
小倩缓缓张开眼睛。
原来自己已经不在地底了,现在这里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缕缕阳光正从窗棂精美的花纹间透入房内,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身上缠了许多绷带,同时有一股药味传来,看来有人曾为自己疗过伤。
自己躺在一张很柔软舒适的床上,腹部热得发烫,原来有一只手抵住了自己的丹田。
小倩顺着这只手看过去,看见了黎慕江。
黎慕江眼中满是惊喜之色,一把搂住小倩:
“小倩,你终于……”
刚一开口,黎慕江就已忍耐不住,哽咽一下,眼圈就已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小倩的头发,担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小倩有些茫然:
“我……怎么了?”
黎慕江擦了擦眼睛,微微一笑,轻声道:
“三天前,沈霞被我重创……”
原来那日,沈霞被黎慕江的一记恸魔重伤之后,便向外逃去,逃到门口时,怒从心起,朝小倩的心口射了一根毒针。
正是这一针替小倩续了片刻的命。
小倩先前被沈霞用血尸术毒功吊住性命,在黎慕江闯进后,沈霞无暇顾及其他,小倩身上续命的真气就开始迅速消耗,和宁采臣说完那最后几句话后,小倩身上真气消耗殆尽,本来已必死无疑。
可沈霞最后射出的那一针,恰巧打在她的心脉之上,为小倩的心脉注入了几分内力。
如此一来,小倩虽然又添新伤,却也从鬼门关前微微退了几步。
后来黎慕江来到小倩身边,一番检查后发现,小倩呼吸脉搏已停、四肢僵硬冰凉,可心口却略微有些余热。
黎慕江立刻着手开始施救,运转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小倩体内,可运功良久后,却仅仅只能将心口的那片温热维持住,却无法再进一步。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苟富贵寻了过来:
“老妖婆已经被抓了,你们……”
苟富贵看见眼前奇怪的一幕,顿时住口,向史力问清原委后,他便立刻焦急的说道:
“血尸术续命,快快快,给她喂血。”
话音刚落,黎慕江的手掌立刻伸了上来:
“动手。”
史力一拦:
“拿碗来,用我的。”
苟富贵一愣,不知道该放谁的血,旁边愣愣的宁采臣却突然动了。
他死命一口咬在自己的掌心,皮肉破裂,顿时便涌出血来。
宁采臣爬到小倩身边,将手掌覆在小倩嘴上,可小倩的嘴死死闭着,那些血滑过他脸颊,尽数留在了地上。
黎慕江沉声道:
“她牙关闭死了,用嘴喂。”
宁采臣一震,礼法之防、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话在脑中一闪而过……
可看着小倩那张苍白的脸,宁采臣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他吸出一大口血,贴上了小倩冰冷的唇,将鲜血缓缓渡了过去……
一炷香后,那冰冷的唇终于渐渐有了温度。
见一旁的苟富贵叉着腰来回踱步,史力问道:
“干什么?”
苟富贵急得连连搓手:
“现在命是暂时吊住了,可血尸术的毒已经蔓延,根本解不掉啊。”
史力一听,便知其中利害——不输入内力和灌血,小倩立刻就会死;可她身上毒素未除,血液入体立刻就会被同化,中毒只会越来越深,到了最后,毒素占据全身,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现在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
毒?黎慕江心神一动,取下了小倩胸口的毒针,手一翻,已刺入了小倩的丹田。
随后黑气涌起,黎慕江运气于指,猛的点出,毒针撞入她中指上的中冲穴。
中冲穴乃是手厥阴心包经的末端,顺着此经脉,可直通心脏旁的天池穴。
如果说小倩先前像一个装满毒素的大缸,那黎慕江此举便是将这个大缸砸开了一道口子。
小倩的丹田中,窜出一道诡异的紫气,这紫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闯进了黎慕江的手厥阴心包经,撞向了黎慕江心脏。
“阿姊!”史力惨然变色,伸手就要去拉黎慕江。
一旁的苟富贵死死的将他抱住:
“不能动!”
史力大怒,这毒素撞向黎慕江心脏,下一刻就会没命,苟富贵还敢拉住自己?
苟富贵大声道:
“你现在去拉,她们俩只会死得更快!”
史力知道他所言非虚,顿时一震。
苟富贵随后又安慰道:
“大姐头可不是傻子,她这么做,一定是有把握的。”
史力勉强点了点头,苟富贵也放开了他,二人便一同旁观。
那血尸术的紫色毒气已盘踞在了黎慕江心脏周围,但黎慕江的心脏似乎有一道特殊的防御,紫气虽然攻得猛烈,但黎慕江心脏却稳如泰山。
黎慕江自然听见了一旁二人的对话。
苟富贵安慰史力的话,只说对了一半,黎慕江当然不是傻子,可从小倩体内吸取毒素这一举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霞的修为远胜她的几名弟子,通髓丹能压制罗问眉等人万毒阵的毒素,却不一定能对付得了沈霞的血尸术。
这些黎慕江都知道,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毒素引了过来。
小倩一定不能死!那奔涌的毒素已涨得她经脉隐隐作痛,黎慕江咬紧牙关,一声断喝:
“出!”
随着这声断喝,黎慕江的丹田一震,出现了一点极小的清光。正是先前那毒素与药力混合的强大力量。
然后这个小点就立刻旋转起来,越转越大,越转越快,不过短短数息,巨大的漩涡就占据了黎慕江的整个丹田。
这漩涡将钻入黎慕江体内的所有毒素都卷了进去,还未停息,又有更多的毒素从小倩身体里传了过来。
黎慕江觉得自己全身都胀了起来,尤其是腹部,几乎已肿胀如皮球,可低头一瞥,自己身体一如平时,并无半分胀大。
她习武多年,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涌入自己体内的力量太过强大,身体已开始承受不住,经脉受到重压,故而连感知都大受影响了。
从指尖到前胸,黎慕江的整支手臂都已漆黑如墨,而她的脸上,黑气、紫气、清光不断变幻。
两股毒气与通髓丹的药力,在黎慕江体内展开了长久的拉锯战。
就在此时,咚的一声,旁边的宁采臣倒在了地上,原来他拼了命的放血给小倩,自己以先失血过多晕倒了。
一旁的史力提起匕首就往自己手上划去,却被史力拦了下来:
“虚不受补,宁采臣的血已经够了,再多反而有害。现在就看大姐头能不能把毒解开了。”
后来又过了许久,小倩体内的毒终于被解决掉,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与脉搏。
几人又立刻将小倩带去看了郎中,当真是吉人天相,小倩先前损伤的内脏主要是肝脏,郎中说,静养些日子,肝脏长回来,身体就无大碍了。
回来后,小倩兀自昏迷,黎慕江便日夜守在她床前,为她用内力疗伤,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到得现在,已是第三天了。
…………
小倩听完,心中感慨万千,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黎慕江轻轻拍了拍小倩:
“小倩,我想同你说两句很重要的话。”
小倩点了点头。
略一停顿,黎慕江站起身来,深深一鞠躬:
“小倩,先前我怀疑你,险些酿成大错,当真是大大的不对。”
黎慕江极其真诚的看着小倩:
“事实证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倩,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消消气。”
小倩沉默了起来——她想起来那时黎慕江对自己的质疑和猜忌。想起来自己曾经是一个像沈霞一样的妖女。想起来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外面的世界,这是自己害怕的世界……
见小倩抿住嘴唇,一言不发,黎慕江说道:
“你若气不过,就请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好。”小倩倒也不和她客气,扬起手掌就扇了过来。
黎慕江听到风声袭来,却也不避不闪,把头一低,任由小倩打骂。
然后,小倩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
黎慕江不解的抬起头来,小倩却已一把将她扶起:
“好了,惩罚过你了,我的气消了。”
黎慕江一怔,说道:
“可是……”
小倩瞪她一眼:
“怎么了?你不满意么?嫌打得太重了?嫌打得重也没办法,我难道还能磕头给你赔罪么?”
说罢,她竟真的坐起身来,作势要给黎慕江磕头。
黎慕江连忙将她托住,随后神情复杂的道:
“小倩,我,这……”
小倩一把搭在她肩膀上,问道:
“黎慕江,你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黎慕江立刻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就怕小倩你瞧不起……”
“才不会呢,宁采臣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说得还不清楚么?”小倩摇摇头:
“我若连你都不肯原谅,又哪里有资格要求世人原谅我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呢?”
随后她捧起对方的脸——黎慕江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发丝凌乱,一看就知道没怎么休息过,显然是为自己的伤操碎了心。
小倩柔声道:
“黎姊姊,我真幸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黎慕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轻轻搂入了怀里。
片刻后。
“哎呀,都怪我,和你说得太入神了,竟把他们给忘了。”黎慕江轻轻一拍自己脑袋,随后拉起小倩:
“咱们先出去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吱呀——”厢房的门被推开。
门边的宁采臣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已扑到了他的怀里。
宁采臣一僵,随后轻拍小倩后背:
“慢点慢点,伤口还没好……”
小倩低声道:
“宁采臣,你答应过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要带小倩负笈游学,走遍天下,这个承诺宁采臣当然不会忘记,他郑重的点点头。
随后他脸一红,小声道:
“先松开吧,大家都看着呢……”
怀中的小倩固执的摇摇头,反倒将他抱得更紧了。
一旁几人默契的转开了头。
苟富贵悄悄一戳史力:
“诶,你说那书呆子脸红什么?”
史力理所当然的回答:
“害羞。”
“天真。”苟富贵毫不留情的反驳了他:
“他先前连人家小嘴都亲过,现在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史力摇摇头:
“先前是救人,形势所迫……”
他们俩的对话传入宁聂二人耳中,宁采臣感激的朝史力点了点头,可聂小倩却不愿意了:
“他本来就容易脸红,之前看见我洗澡,他也……唔……”
即便宁采臣及时的盖住了小倩的嘴,可大家却听得明明白白。
苟富贵满脸惊骇,戳了戳史力:
“是我想得那种么?”
史力表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苟富贵怪叫一声:
“这难道也是形势所迫?”
史力还未回答,黎慕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苟二爷,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诶嘿嘿,不说了不说了。”苟富贵讪讪一笑:
“大姐头言重了,你叫我二狗就好。”
“哼,二狗,”黎慕江斜睨苟富贵: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怎么答应的?小倩伤好了要怎么样?”
苟富贵立刻了然:
“记得记得,请客吃饭嘛。”
随后他冲着楼下大喊道:
“小二,好酒好菜赶快给我端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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