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狐狸尾巴
楚天成轻推开病房门那一刻，眼里是小小对着看护椅上的张学玮微笑，那笑莫名其妙让他心里沙漏一样抓不住的失落，带着一股小小的醋劲，这个张学玮真的敢来！
其实与私来讲，学玮人不错，热爱自己的职业，业务精通，人也直爽。手术台上最见品格，他沉稳细致，关键时刻反应迅速，配合默契，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可快三十四了，还单着，这点恐怕是所有外科医生的宿命，工作时间长，没规律，很少有时间陪爱人，就更别提去刻意经营一份感情了。
张学玮见楚天成拎了保温桶进来，讪讪一笑道:“哟，楚大夫今天来晚了……”
还没等他说完，小小就打断他，“医院的饭太硬了。你带的是粥吗？”
“小米瘦肉粥，今天加点粗粮和肉食，慢慢适应着。”天成自然往前送，可偏张学玮霸占了好位置，恰挡住了小小伸出来去接的手。天成看一眼学玮，目光轻飘飘往眼角一丢，那意思，哥们，腾个地儿吧。
谁知张学玮竟较上了劲，你小子，锅里碗里都霸着，你当有颜值就可以到处刷脸啊。学玮一笑伸手就去接那保温桶，可没想到，天成手上也加了力道，没让他接的意思。
小小也看得一愣，今个儿
倒是稀罕了，一桶粥，跟个宝贝似的，一个不肯松，一个却硬要抢，她干咳一声，“是不是大家都饿了，要不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喝不了这些。”
楚天成听闻倒松了劲，任由学玮接过去，“这是留给你的，回头我去食堂吃。这几粒米哪能够我的食量。”
张学玮倒没闲着，已经将粥倒出来，端给了小小。小小谢过，才吃了两三口，突就觉得这房间气氛不对，太安静了。她眼角的余光从学玮的休闲裤扫到楚天成的白大褂，心想你们一个二个杵这儿围观，自己倒成了笼子里被喂食的小动物，如何吃得下。于是放下勺，笑着看一眼楚天成，劝道：“你们也都没吃，不如早点去食堂吃吧，别饿着了。……哥哥昨天还教育我要按时饮食，怎么今天自己倒忘记了。”这是下逐客令了。
楚天成也一笑，气氛委实尴尬，既然有个台阶，就赶紧下吧，“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是真觉得饿了，走吧，张大夫，我们也去祭祭我们的五脏庙。”
张学玮脸上讪笑，心里及其不情愿，这还刚聊到兴头上，被打断也就算了，现在还被硬生生拉走，实不甘心。后脚一出门，他就忙着向楚天成打听苏小小的情况，哪里人，家中姊妹几个，学历以及工作。楚天成倒是听得一愣，他自己竟然也没深究过小小的故乡。
*
一天的坐诊快结束时，安如接到了张学玮的电话，她先是一愣，就是个点头之交的同事，今天为何表现得如此热情，后转念一想，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又是为了那个病女人。安如猜得没错，学玮就是为了小小的事找她。当她坐在晚晴楼上俯瞰内城河两岸缀满红灯笼的垂杨柳时，心想这个张医生倒是下足了功夫。她端起茶杯就着丝丝青雾，浅呷一口，纯而不绵，淡而不散的茗香沁人心脾。
“好茶。”安如一笑，撂了茶盏，看着对面一脸赔笑的张医生，“你要打听她的事，找楚天成就是了，何必舍近求远。”
“唉，你不知道，那小子，嘴可是严。”张学玮没注意安如轻轻蹙眉，继续抱怨，“他藏着掖着，像怕我知道似的。说病人隐私，不便透露。”
“今天中午你不是和她聊过了吗，那么好的机会，你没当面问问？”
“没找到机会，她一直追问我外科手术那些事，看她那么感兴趣，当然讲给她听听了。”
安如心里一笑，这点谁都知道，学玮就好这口，评谈手术过程，人家不凑趣，他自己也能说上三天三夜，说他是全科第一快刀手，是屈才了，应该是全科第一评书高手。可惜啊，正经事倒耽搁了。
刚想着，就听张学玮懊恼道：“正经的事我都没来得及问，就被天成拖去吃饭了。其实我就想打听打听她的年龄，学历，职业，家庭背景。她明天出院了，我想要个联系方式，总也得知道我们究竟合不合适吧。”
“你那么急做什么？这事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
“此言差矣，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定方案，没有十足把握，也得八九不离十，否则白白浪费资源。”
安如一脸鄙视，手术那套流程，能套用的吗？难怪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找不到一个女朋友，“可惜，我对她也并不了解，你倒求错人了。”
“不应该吧，她可是楚天成新认的干妹妹，没有安大夫的允许，他敢太岁头上动土吗？”
安如忽就一脸愠怒，槽牙一咬，一股醋意翻涌而上，也顾不得掂量话是不是合适，就已经出口，“其他我不知，但说起职业，应该是个酒吧歌手。”
对面的张医生已经惊得嘴都没合拢，“酒吧歌手？！”
安如也知道是造次了，毕竟自己并不太清楚，她收起八卦的表情，缓缓将话圆润一下，“估计天成也不知道她的职业。她在省院看病认识他的。天成看她生病没人照顾，挺可怜，就多照应了一下。”张学玮点头，这个他也问过。
“认妹妹这种事估计也是那女孩自己赖上的。她那种职业，不就喜欢认个什么干爹干妈干哥哥的嘛，……，我也是上次科室聚会去酒吧打牌，才发现她在那儿献唱。”
“原来如此！”张学玮心里五味杂陈，“可惜啊，可惜……”他个是受过良好的正统教育的孩子。娶妻娶贤，虽不一定要多高文化素质或多优秀的家庭背景，但起码也要有个大学文凭，一份正当职业才说得过去啊。否则，他的父母断然不会同意。这就是门第相当，老人言，不可不依。
安如瞥见张学玮一张黯然的脸，知道他是打了退堂鼓，心里却生出奇怪的滋味，揭那女人老底倒是痛快，可让张学玮也看不起她了，却真不是她希望的。午间，她还打了个小算盘，想让学玮去天成和苏小小之间插一杠子。这会儿人家偃旗息鼓地撤了，岂不是便宜她去继续纠缠楚天成嘛。一想到楚天成这些天的林林总总，更是气不打一处出，连张学玮也嫌弃她没文化，职业不得体，你楚天成受过那么良好的教育，却和她……火光心头一闪，据那女孩自己说和天成是在医院认识的，那么会不会天成并不知道她那不得体的职业呢？所以才……
想到此处的安如，表面上也替张学玮惋惜了几句，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揭露那女人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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