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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掌 太古初界


  自盘古氏开天辟地,以精血化太古初界,这地界已于世上存万万年。

  然如今的太古初界,自娲皇补天动用了盘古六道结界后,便不复了昔日盛景。

  放眼太古初界,炙热难耐,大地被日头烤至赤红,寸草不生。往来盘古后裔皆悬浮于空中,足不敢踏地。早先居于太古初界的盘古后裔,以百万数为计,现如今在此险恶条件下,存活下来的,不过十万。

  由于常年高温,又多灾祸,多数地界已然空置。然太古之主术樾灵法高深,其以自身元灵为祭,开屏障,将数百顷大地笼罩其中,断绝热源,族人方可在其中忐然度日。

  盘古后裔于屏障中建村落,百十村落正中央,立一宫殿,巍峨庄肃,此殿名曰玄令间。

  玄令间分五殿,正殿居太古之主术樾,掌全族生死,肩负重责,更被族人尊称为帝上。其余东西南北四分殿,分别由硕枫、清瑜、棣棠、克己四人执掌。

  自太古初界生异变以来,帝上术樾便深知若想从源头断绝祸患,唯有集齐散落地界的盘古六结界,重新加固太古初界封印,方能救族人于水火。

  近千载搜寻,方得燚波、无息、溟渊三结界,然结界之力因被娲皇采去,炼五色神石补天,大不如前。想要复结界之力,只有一法,便是以元灵之力极高,又与结界属性相符的的盘古后裔之魂附结界之上,与结界合为一体,方可使其神力复苏。

  此举虽能复苏神力,但六结界聚齐,重固封印之时,已魂为媒的盘古后裔,定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太古初界中,拥有此能的,亦只有玄令间五殿执掌人。那剩余最后一结界——九盘,放眼太古初界,竟无一人可与其魂合一体。

  即使魂体与结界相互吸引,附魂结界也是异常凶险之事。术樾附魂溟渊之时,凭借自身强大元灵之力,倒还算顺利。

  后寻得无息,棣棠附魂之时,由于无术樾那般强大元力为后盾,她险些被结界之力反噬,幸而关键时刻,术樾以溟渊之力压制住了无息,棣棠方顺利附魂无息。

  然至硕枫附魂燚波之时,却没有这般幸运。

  燚波本不在娲皇补天所使用五结界之中,它作为炼化五结界成五色石的媒介,虽耗力过甚,但相较其余结界,仍保留较大元力,且亦最难附魂。

  硕枫附魂之际,虽得术樾与棣棠的溟渊、无息二力相助,却仍不敌燚波霸道元力,终致硕枫躯体炸裂,只留魂魄与燚波纠缠不休。虽最终二者合二为一,但硕枫却失了肉身,成了游魂之态。

  帝上术樾苦寻良策,后于太古典籍中寻一法,那便是让硕枫之魂,附着在地界与其肉身属性相仿的凡人身上。此法虽可行,但地界凡人不比盘古后裔万千寿数,遂每当硕枫附身地界凡人身死,帝上术樾便需重新为其觅得新的宿体,供其转生。

  *********

  自舒华一战后,清瑜将重伤硕枫带回太古初界,已有数日。

  硕枫在昏迷期间,仿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见一少年,于山涧河畔同他玩耍,好不快活。一时二人同耕地务农,一时二人又同寝而眠,那般欢乐时光,以至于硕枫虽在昏迷中,脸上仍挂着笑容。

  待他睁眼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东殿寝室内。他感额间一阵疼痛,轻扶额头,二指掐捏山根,偏身而躺。身旁,清瑜伸手探其脉。

  “你醒了。”

  硕枫转身,双臂强撑身躯起身,后背依榻沿,面色苍白,唇齿微微颤抖,气力皆虚道:“何以这身躯,会如此之痛。”

  “莫要乱动伤了方凝聚成形的元灵。”清瑜说着又搀扶硕枫重新躺下:“你转生这幅躯体,不过半年时日,如今又强行催动燚波之力与顾归雁斗法,未被燚波反噬已是万幸。幸帝上神威,及时稳住燚波之力,你方捡回一条性命。自北宫平殒身,你元灵附魂,被逼出体外,魂游近二十载,方才寻得这一至阳躯体,若一朝冲动再度殒身,你可是还要再承受一次那千蛊噬心之痛?”

  硕枫长叹一口气,闭目皱眉:“我断不会被区区地界凡人,诛杀两次!”

  “旁的莫提,方才见你梦中喜形于色,可是有何趣事?”

  “趣事?”硕枫摇头,他目光望向寝殿门口那一片赤红火海,冷笑道:“我族落得如斯地步,万千族人生死存亡皆悬于一线,我还能有何趣事?不过是这凡人身躯,残存的一些欢快记忆涌上来罢了。”

  清瑜起身,于一旁的荷叶中取些凝露,凝露浮于空中,随她指尖滑动,缓缓移动至硕枫唇间,随着硕枫的呼吸,被一饮而尽:“早知你抹不去那些凡人记忆,便该让棣棠早早助你一臂之力将那些记忆清除,如今又何以会被凡尘琐事所恼。”

  “燚波之力,地界唯有至阳身躯之人方能承载。上一世帝上算出,拥有这至阳身躯的地界凡人,便是北宫家刚刚诞下的长子,北宫平。我便早早夺舍,于其三月大时便附魂其身。然燚波之力需待地界男子成年,方能解封,我苦苦在那地界熬了十数年,眼看功成在即,谁知顾归雁竟为夺北宫家心法,于夜间放迷烟,屠北宫家满门!我永远也忘不掉,他一剑刺入我喉间的那种冰凉。北宫家人带我极好,至死我那地界爹娘仍护在我身前,顾归雁屠我满门在前,又害我苦熬十数年功亏一篑,惹帝上责罚,仍还要游魂转生,令得万千族人于这水深火热中复煎熬数年,于地界,于太古初界,顾归雁皆是我死敌,我怎可轻恕了他!”

  *********

  “对地界凡人,汝何以心生感念?”

  一空灵声音,于殿内回荡。清瑜闻声,单膝跪地参拜道:“参见帝上。”

  榻上硕枫也欲起身,然眼前蓦然现一黑影,渐化人形,按住了将要起身的硕枫:“汝尚未适应此躯,仍需静心调养,莫要妄动。”

  此人便是太古之主术樾。只见他周身被黑色雾气环绕,那雾气化形为长袍裹在他身上,似有若无,飘逸非常。他面带饕餮獠牙面具,一头乌发及腰,双手与之脖颈裸露出的皮肤柔嫩如婴孩般。

  溟渊结界之力,掌生死轮回,术樾附魂其中,肉身不老,且日渐年轻。

  而这般所谓的年轻,却不是何人都能消受得起。

  早年间,清瑜偶见他摘下过一次面具,那面具下早已不复当年术樾的面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襁褓婴孩模样。

  至于术樾寿数,无人知晓具体,盘古氏初创太古初界之时,他便已然生活在此地。若以此计算,他存于世间,恐已有十万载。

  “帝上,我非此意。”硕枫被术樾死死按在榻上,动弹不得,只能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地界凡人死活我并不在意,只那顾归雁一剑将我前身刺死,地界光阴枯燥难熬,他这一剑,令我十数载光阴白费,我怎能不对他心生怨怼。”

  术樾缓缓松开硕枫,又一手扶起跪在地上清瑜,缓缓道:“汝何意吾不欲深究,莫忘身负何责即可。”他目光探向清瑜,又道:“汝之伤,可有好转?”

  清瑜点头,回应术樾伤已无碍,而一旁硕枫则关切问到:“清瑜,你受伤了?何时?那日我昏迷前,只记你似与那舒华派弟子缠斗,可他为凡人,怎能伤你?”

  “我亦不知为何,只我与他过招时,见他竟能使元灵之力,倒也惊讶万分。”

  术樾起身,隔着衣衫抚过清瑜背上伤痕:“剑伤存有玄海之力,其可伤汝,不足为奇。”

  清瑜细回想那日情景,方忆起墨以所持归舒剑,威力之巨是不像地界能有之物。想来背上那一剑伤痕久久不愈,与那神剑亦有联系。

  “那日舒华弟子手中所持长剑,剑身萦绕蓝光,寒气逼人,又与我之元灵魂魄相互吸引。如今帝上所言,怕多半是地界凡人,以玄海之力,铸了剑。”

  “荒谬!”硕枫听闻清瑜如此说,怒不可遏,右手握拳一拳砸向床榻:“盘古大神神力,岂容他等女娲后入如此作践!?”话罢,他只觉头疼欲裂,皱眉抚额,面露苦楚。

  术樾见状,手抚硕枫额顶,催体内溟渊之力压制燚波:“好生将养着,莫再费心旁的事。”片刻,见硕枫神情稍缓和些,他撤手背过身,望向殿外:“只存微弱玄海之力,究竟何由现下定论,言之尚早。那日清瑜带汝归殿,吾便已有所察觉,若要诸多猜想得以证实,方需再探舒华。”

  听闻帝上此言,硕枫接话道:“帝上,硕枫自请命,便由我去将那剑夺回,一探虚实。”

  “汝?汝现下这般狼狈,欲如何?”术樾手扶饕餮面具,将其向上移了两寸:“清瑜无附魂结界,且与那人交手已然败下阵来。罢了,此间诸事无需担忧,吾自有盘算,你二人且好生将养着,若来日坐实了那剑为玄海,清瑜便要着手准备附魂之事了。”

  清瑜俯身作揖,恭敬应承术樾,而硕枫却一言不发,没了动静。

  术樾见其面色凝重,俯身至其耳畔,轻语:“汝需分得轻重,且想想棣棠与那辛夷是何下场,莫要动错了心思。”

  “帝上明鉴,硕枫并无此心。”硕枫回言声亦极小,倒是惹得一旁的清瑜好奇了起来。

  “你与帝上说些什么,不可与我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术樾笑声略显沙哑,闻之令人毛骨悚然。他拂袖背过身,朝着殿外行去:“无甚,无甚,吾另有要事,便不碍你二人歇息。”

  见术樾身躯渐行渐远,硕枫、清瑜二人拱手作送别状。直至其行出殿外,二人方收了动作。

  空荡荡的寝殿,徒留硕枫、清瑜二人。二人沉默良久,寝殿外不时传来远方的爆破声,那声音乃是天降火球撞击在术樾所设屏障上的声音,没日没夜的响个不停,已早让人习惯,偏此刻,那声音回荡在殿中久久不消,令人烦闷不已。

  清瑜上前两步,坐在硕枫榻沿,垂低着头,仍不言语。

  终是硕枫耐不住性子,见清瑜闷闷不悦,他伸手轻搭在清瑜手背,开口言:“你负伤为何不诉与我知。”

  “不是什么大事,平白告诉你倒叫你担心,于你养伤无益。”清瑜低语呢喃,将硕枫握住的手抽将回来,置于膝上。

  “你可是心中还在怪我那日鲁莽。”

  清瑜回首,目光狠厉扫过硕枫,起身欲走,却被硕枫一把拉住,她用力挣脱,却惹得硕枫身躯一阵疼痛,皱眉闷哼一身。她见硕枫仍不肯放开自己,复坐下。

  “我若怪你,便不会救你,我若怪你,便任你被那顾归雁打死。我只是气,明知夺舍凡人之躯凶险异常,为何不等燚波之力稳定,再寻那贼人报仇。若你再度殒身,倒叫我如何是好?”清瑜说着鼻尖传来一阵酸楚,汪然欲涕:“百年来,你从不曾在意我如何想,如何看,只你觉得对,你便去做。族人性命为你所忧,部族兴亡为你所忧,如今连那地界爹娘,亦为你所忧,你又何曾在意过我?”

  “我怎会不在意。”硕枫强撑着起身,于身后一把抱住清瑜,轻拭其泪:“我正是在意你,才不想你附魂玄海,二十年前,顾归雁屠北宫满门时,刺向我的那一剑与我体中燚波之力相呼应,我便已知玄海之力附着在那剑上,我之所以隐瞒帝上不报,便是怕他即刻夺了玄海,让你玄海。你也知,附魂异常凶险,且日后若六结界均被附魂寻回,附魂之人为修复盘古封印,必会身死。我不忍见你魂飞魄散,我想你替我活着,所以我私下寻了许多至阴体质之人,奈何无一人可承受玄海之力。”

  “你若身死,以为我会独活?”清瑜于硕枫怀中转身,二人鼻尖相抵,近在眉睫,清瑜口齿间呼出的茉莉清香拂在硕枫面颊上:“魂飞魄散又如何,只要你觉得对的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与你一起,什么都不怕。”

  硕枫不再言语,只将清瑜紧紧拥入怀中,低首浅吻清瑜额头。

  说起清瑜与硕枫,此二人相恋已有千年之久。彼时,太古初界灾劫频生,山岳崩塌,大地开裂,清瑜不慎落入地面裂缝中,眼见便要被烈焰所吞噬,幸千钧一发之际,得硕枫舍身相救,情愫便起于那时。后硕枫因附魂燚波失败,成为一届游魂,清瑜触不得其身,闻不见其言语,但仍未改初心,始终在这荒芜太古中,等待其复生之日。

  而后,帝上术樾虽得复生之法,但却是已夺舍凡人为代价。凡人命数不过数十载尔尔,硕枫夺舍换形数次,期间或为老者,或为婴孩,或貌若潘安,或眼斜嘴歪,甚至夺舍为女子,她亦陪伴在其身侧,不弃不离。这份情谊,实是叫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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