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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忌日


  木窗关拢,白纱垂挂在窗前,遮蔽了窗外闪电。

  “小月,真的没事吗?”

  千翎回到床边,细细打量他,指尖迟疑着,理开他脖颈前垂落的黑发:

  “脖子怎么有点红……”

  手却被轻轻抓住,握入他的掌心。

  光华流溢的花枝摆放在床头,小巧花苞托起火烛,明媚扑朔,连成一片璀璨星辰。

  澜月坐在床榻上,轻轻摇头,如瀑黑发顺着胸口、双肩垂落,如柔软黑缎披散在床榻边:

  “没事。”

  树屋光线昏黄。

  燃烧的花枝淡香缭绕,朦胧闪烁着,宁静而温馨。

  他的脸氤氲在花枝的光华中,睫毛低垂,秀美轮廓镀着光边。

  柔顺黑发披散在双肩,显出那段已无丝毫勒痕的白皙脖颈,光洁无暇如羊脂玉。

  千翎看着他,缓缓伸过手,小心地扶他躺回枕头上,拉过被子盖好。

  烛光袅袅。

  长发散开在枕间,他凝视她,清澈双眸漾着花枝的光亮。

  “如果有什么的话,”千翎掖紧他的被褥,神情认真,“不许瞒我。”

  他看着她,点头。

  不想你伤心,不想你难过。

  所以有的话……不说也罢。

  “哦对了,我一不留神把符石落在森林里了!”像是想起什么,千翎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满脸懊恼,“本来想找到符石再回来的,我怕万一被别人捡到闯进来,所以先回来看看……”

  “小月,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他看着她,缓缓垂下睫毛,摇头。

  千翎舒了口气,拿过一张干净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我就知道是我多想了!这么大的森林,这种天气,谁会刚好捡到嘛!倒是有可能被好奇的野兽叼走……”

  “不过野兽也不清楚树屋的位置呢……”

  他安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哦对,还有……”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他看着她忽然凑到他面前,微微一怔。

  “小月,你知道吗?”

  千翎像只捕食的猫伏在他的被褥上,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双琥珀色眼睛溢满兴奋光亮:

  “我会用羽赐过结界了!我刚才就用羽赐进来的哦!”

  近在咫尺,湿漉漉的栗色头发几乎拂到他脸上来,凉凉、痒痒的。

  他看着她兴奋得像个分享喜悦的小孩子,睫毛颤了颤,脸颊缓缓泛起一抹玫红。

  “小月……”

  一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澜月愣住了,有些慌乱睁大了眼睛。

  近在咫尺,她凝视着他,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眼睛满溢着光亮:

  “以后,我会用羽赐保护你的。”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像立下一个郑重誓言。

  他呆呆看着她,睫毛轻颤,血色黯淡的眼睛里慌乱散去了……

  恍惚着忽然失了神采。

  千翎瞅着他失神的样子,捧着他的脸又揉面团般轻轻捏了几把,嘿嘿笑着转身下床,拿着毛巾一边擦脑袋一边蹦蹦跳跳朝厨房跑去了。

  而他依然睡在那里,白皙脸颊还残留着某人的“爪印”。

  呆滞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这般寒冷的天气,依旧有残留的窒息感赌在喉咙里,身体四肢被巨蟒碾压的骨骼、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没平复……

  心却忽然放松下来。

  像是燃起了暖炉,暖意扩入了四肢百骸。

  他睡在枕头上,黑色长发一丝一缕滑落在床榻边。

  望着厨房里那像只松鼠蹦来跳去的家伙,唇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暖入了心窝。

  傻瓜。

  你已经……

  保护我了啊。

  黄昏时分,雨停了。

  堆积的厚重乌云散去,微蒙光亮照耀着山坡。

  “啊,果然在这里!”

  千翎弯腰拾起山坡草野间一枚沾着湿泥的符石,总算舒了口气。

  空气湿润,阳光微蒙。

  符石逆着云层间的光亮,在她手中微微闪耀。

  转身悠闲地哼着小调跑下山坡,小啾跟在她旁边转圈撒欢,两人蹦蹦跳跳赛跑般一溜烟没了踪影。

  风起,

  云层飘移。

  山坡翻卷着叶浪,后方高大的树木无声摇曳。

  男人隐于摇曳的树影下,遥望女孩远去的背影。

  风拂起半长发,他缓缓仰起脸,看向云层中微蒙的光亮。

  连他都无法越过的,

  出自界灵之手的顶级结界……

  竟如此轻易……被小姑娘攻克了吗?

  云层游移,风搅动着树影。

  他望着天空,衣衫翻卷,身后纤长雪白的羽翼泛着光亮。

  三叶草,四叶草。

  他叹了口气。

  果然……

  是亲姐弟啊。

  云层游移,男人立在云层的影子里,孤独身影如悬崖上一株枯松。

  沧言……等我。

  等我。

  也许是云层中的光线太强烈,他皱了皱眉,眼里蒸腾的雾气,渐渐凝成刻骨的森然冷寂。

  今生今世……

  不论身处何地,付出何种代价……

  我烈重影势必手刃月神,为你报仇雪恨!

  冬风凛凛,云海翻涌。

  雪白羽雀穿过广袤云海,翻飞舞动,环绕着云海间巍峨圣洁的城市。

  城市边缘的一处草坡。

  已近黄昏,昏暗云层间显出一丝如血的残阳。

  人影独自坐于草坡上,长长的黑色斗篷遮蔽了身体,垂落在草野间。

  一双缠满白色绷带的羽翼垂落身后。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斜照着山坡。

  远处城市的灯火一一亮起,闪闪烁烁,像是呼唤着流浪的旅人……明媚又刺眼。

  他坐在那里,手中捏着酒壶,仰头随意懒散地灌下。

  冰冷液体刺激着喉咙,辛辣又苦涩。

  溢出的酒顺着脖颈淌落,沾湿了斗篷,以及斗篷下几缕漏出的发丝。

  凝眉站在山坡后方不远处,安静注视着山坡上一言不发只顾灌酒的人,迟疑着还是开口:

  “大人……不能再喝了。”

  酒气弥漫。

  黑色斗篷歪歪斜斜,漏出几缕发丝。他坐在那里缓缓侧过半张脸,下巴还挂着几滴酒液,痴痴颠颠地笑起来,竖起一根食指:

  “今天……就今天。”

  “要喝个痛快,哈哈……”

  凝眉看着他又转回脸去,接连仰头灌酒,轻轻皱眉。

  大人平时……虽然也爱开些不冷不热的玩笑,但不会这样胡来。

  今天为何……

  “你很好奇?”声音从山坡传来,含着笑意。

  不等她否认,他捏着酒壶又笑起来,摆了摆手:

  “眼神……都暴露了,都暴露了哦……哈哈……”

  凝眉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安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嘛,也不怪你好奇……”他懒洋洋坐在那里,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嘴角笑容渐渐消散了,“毕竟,今天是一年一度的……”

  “忌日呢。”

  凝眉一怔:“……忌日?”

  黄昏陨没,残阳如血。

  冷风吹散了酒气。

  “是啊……忌日。”

  他坐在山坡上,歪了歪脑袋,缓缓向着云霞渲染的天空举起酒壶:

  “喂,你……也喝一杯吧……?”

  残阳如血。

  唯有寒风刮着树林草野,回应他的问话。

  壶口缓缓倾斜,清酒化作水柱,自壶中倾泻而下,均匀而缓慢地洒在山坡草野间——

  仿佛祭奠逝者。

  他歪着头,看着清酒化作的水柱从壶中流泻而下,没入山坡泥土,弥漫开酒气……

  黑色斗篷下发丝斜斜漏出,薄唇轻颤。

  苦涩凄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念出那个名字:

  “云……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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