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异星与许诺

“的确都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姜梨花道。

周太医立刻问：“能否看一看这些草药？”

他问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都差不多让人把配方交出来了。

惠王微抿了下唇，抬手制止周太医，转而问。

“药水你可能批量提供？作价如何？”

姜梨花有些意外惠王的态度。

她原以为他们这种人都喜欢把所有东西掌握在手中。

现在他的意思摆明是不会强夺她的配方，并且以生意的方式合作。

她纯当没听懂，而是先回答周太医的问题，再回答惠王的问题。

“第一批材料已经全部用完了，目前只剩特意留下的种子，若你们感兴趣，稍后倒可匀些种子出来，至于量产问题，制作流程虽然繁琐，不过所需要时间倒不多，只要材料足够，即便以我目前条件，一个月都能提供至少三千斤，足够修复一千亩田。如果人力物力再提起来，自然能够更多，其他不是问题，主要还是在材料上。”

毕竟那些作物虽然周期短，但也不是一两天的问题。

周期最短的植物都需要20天，周期最长的也需要两个月。

偏这些东西制作必须同时，不是什么先长出来就先用什么。

见惠王眉心忍不住皱起，她又道：“作价的话，主要也是看材料和人工，不过不会比肥田丸高。”

众人惊愕。

先是惊于她竟然如此坦荡的把种子分享出来。

后则惊讶于药水的价格竟如此低廉。

虽然肥田丸的价格其实算不上多便宜。

可两种毕竟不同。

肥田丸要一直用，药水却只需要用几次就行。

何况它解决的还是灰雨之下土地减粮或无法耕种的问题。

正常这种药水，哪怕她定价千金一滴都说得过去。

这东西攸关的不止是土地问题，还是北朝国未来的命运。

惠王忍不住问：“你可知这种药水一旦面世，价值几何？恐怕一滴一两都有人愿意买。”

姜梨花从容淡笑。

“您说得对，这东西本身价值或许高，能让人趋之若鹜，可在我看来，能物有所用，解决需求，才能真正体现价值，急需此物之人，我想更多的都是只能靠田地生活的普通人，若价格高了，他们或许能砸锅卖铁也会买，但同时也更加家重家庭负担，不是本末倒置么。”

众人错愕的看着她，而后露出复杂神情。

只有伍成垂下眼眸，只是唇角弯出一丝笑。

少顷，敖通判忍不住赞道：“姜夫人大义！”

惠王眼中也多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是本……我浅薄了，夫人心胸叫人愧不如。”

连本来因她可能隐瞒大夫的事，对她多少有些不满的周大夫，也捏着胡须含笑赞赏点头。

姜梨花忙道：“诸位可别太高看我，其实我也只是为了避免一些祸端和麻烦，毕竟暴利的东西总会惹人觊觎，倒不如速战速决，免得叫人惦念。”

虽她这般说，但两番话都说得极有水准和道理，却又忍不住让人更加高看。

惠王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先前他只是命人来这边做些粗浅调查。

但姜梨花的家世背景再简单不过。

自小被收养，一直养在村中与寻常农村姑娘无异，也并无读书习字。

当然，不排除她自己偷学。

之后因其养兄欠债，她先后被转卖，后成陈大柱的妻子。

因丈夫去世，婆母欲卖母子三人才与之断亲分离，自立门户。

之后为了糊口，自己开始各种钻研。

看似都很寻常合理，但细想起来却处处透着一股异常。

资料更是与本人不符，尤其亲身相处后，这种差异更明显。

思及此，惠王突然眼神微变，心下一动，神情也不觉肃然起来。

他突然想起三月前钦天监夜观星相，言东南落异星，有大鹏展翅之相，将与国运相连，若能为国所用，能让北朝国鹏飞万里，若为其他国所用，将成北朝祸患。”

因这起批言，从三月前开始，他得陛下圣命，命人一直暗中在东南方寻访调查。

只是钦天监也算不得异星为何人，按惯性思维，他们都下意识从这个节点降生的婴儿为主去寻。

却没想过或许有另一种可能。

有些东西不能细思，一想起就止不住。

回想起关于姜梨花的那些调查，似乎她的一切变化也从三月前开始。

性情大变，自力更生，先是药膏，后是菌菇种植。

如今又解决土地问题。

一个人受刺激的确可能出现变化，却不可能从什么都不懂的人变成什么都懂。

惠王越想眸色越深，看着姜梨花的眼神都不觉透着灼热的探究和审视。

姜梨花感受到他那几乎要穿透她的视线，有些不适的蹙了下眉。

同样感知到惠王情绪波动和锐利视线的伍成，也下意识微侧身，半挡住姜梨花。

惠王回神，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伍成，又看向姜梨花，突然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缓和表情，含笑朝姜梨花道：“姜夫人此思此想只是谨慎而为，与你的高义并无冲突，我代替天下百姓，感谢你。”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此举若真能成，你也算立了一大功，届时陛下定然也会论功行赏。”

“是么，那真是我的殊荣。”

她虽言笑晏晏，可听着似乎并不多激动，更多的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似对赏赐一事可有可无，并没放在心中。

是淡泊名利呢，还是觉得此事不可信？

惠王觉得应该是前者，毕竟以对方的聪明不至于想不到这件事能给她带来什么。

想罢，他对姜梨花越发赞赏，眼里笑意也更浓，并作下此行第一句许诺。

“姜夫人想作什么尽可放手去做，本王可保证往后只要你不做出为害北朝国的事，绝对无人敢干涉你，只要陛下在，本王在，绝对能护你一家周全。”

姜梨花有些诧异看他，见他神情如此慎重更是疑惑。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许下如此重诺。

难道是她还低估了药水的价值。

还是这位惠王本身就是这种非常明事理的人。

见其余人也面露错愕，便知道惠王定然不会轻易许诺。

至于这诺言可不可信，反正有好过没有。

至少现阶段应该暂时不用烦恼是否会被巧取豪夺。

她也朝惠王行上一礼，“多谢，那便有劳您了。”

这下惊诧的目光都投向她。

开始怀疑牛大力所谓的已经告诉对方惠王身份这话是否为真。

不然她怎敢这般理所当然的收下王爷诺言。

倒是惠王见此，笑意却更浓了。

或许也只这般气质特殊之人，才当得上异星。

虽然暂时还没证据确定姜梨花是不是异星，但惠王已经自动对号入座。

反正即便对方不是，也是一位不凡之人，只要能为朝廷所用便可。

接下来一行人又去了芜箐田。

众人也都是第一次见此作物。

听姜梨花说是从游商手中意外购买的种子，她自己也不了解，只听对方说形似萝卜，便买来试种。

这话合理中总透着一股怪异。

可惠王却未再多问。

若姜梨花是异星，一切不寻常便似乎都变得寻常起来。

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看完芜箐田，众人才打道回府，徒留望眼欲穿的县令大人和秋师爷。

之前摄于惠王一行的威慑，他们并不敢太靠近。

因此双方的话他们也没听清。

两人心里还记挂着田地的事，可惜姜梨花估计真的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只能小猫挠心似的。

晚霞铺地，小孩们也各自回去，两孩子便跟着一行人一起回家。

惠王这会才有心思注意两个孩子。

他现在对姜梨花很是看重，自然也会有所偏向。

他笑着跟两孩子聊了两句后，便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和碧玉扳指赠予两个孩子当见面礼。

东西上都刻有惠王名号，见物如见人，可见贵重。

姜梨花自然不愿收，只是实在推脱不过，最后还是收下。

惠王都给出表示了，其余人更不会落下，也赶忙拿出东西当见面礼。

只是事先都没准备，摸遍全身也就两三样可用。

好在能被带在身上的都是好东西，拿出当见面礼也不算跌份。

周太医送的是一块药玉，让姜梨花给两孩子做成饰品随身带，可强健体质。

这样的好东西，姜梨花自是欣然接受。

敖通判送的是一把匕首和一块玉佩。

匕首削铁如泥，玉佩虽不如惠王的，却也是上品之物，且也有对方名号，必要时能当令牌用。

惠王和周太医的都收了，自然不会落下他。

倒是两孩子小心捧着礼物，有些无措。

“孩子可读书识字了？”惠王问。

姜梨花便道：“尚未，等过两月村中学堂建成，两人便可去读书了。”

惠王闻言讶异，“为何不送往县城或府城书院？”

比师资力量，乡下学堂哪能跟正经书院比。

姜梨花道：“本来的确想送他们去县里书院，只是县中不收女学生，我想着他们年岁也尚小，不如先在村里建学堂，请夫子做启蒙，先学认字写字，以后再寻机去府城。”

闻言，众人再度诧异。

先惊讶于她竟也想送女儿去学院读书。

虽说北朝国女子地位并不算特别低。

但依然会受‘女子无才便是德’思想影响。

寻常人家更不会花钱让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女儿读书。

姜梨花的特殊再次令人侧目。

后则惊讶于建学堂一事。

原先只当是村中主建，现在听来，似乎是她所想。

周太医问道：“这学堂，莫不是姜夫人所建？”

姜梨花笑道：“的确是我提起，不过是与村长商量后共同创建，学堂部分资金由以后村公共菌菇产业所出，村中参与人家的孩子全免费读书。”

她简单把学校建成的情况和模式与他们说一遍。

惠王和周太医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觉得这法子很不错。

若其他乡县都能这般，以后北朝国读书人岂不是更多。

不过马头村能出资是因为有一个能来钱的产业。

其他地方弱想效仿，还得徐徐图之。

当前之计，还是尽快解决土地问题。

只要土地解决，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北朝国兴许能恢复往日荣光。

届时国库充盈，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一行人边聊边回到姜宅。

姜梨花取了那十六种植物的种子，一一为他们介绍。

期间还简单描述了如何提炼制作药水。

之后又和周太医探讨医理。

等聊过后，周太医才真正相信她真的不懂医理，倒是药理了解比较多，知识面也广。

尤其在草药上了解颇深，许多草药她知道的一些方向周太医甚至都没听过。

反而给了他不少灵感。

而且针对这些草药，她总能给出一些非常合适的药方。

在药理方面，周太医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是真的很高。

姜梨花淡定收起左手悬空的《万植图鉴》，对周太医的赞扬和感慨全盘接受，毫不心虚。

惠王背着手走进来，突然问：“你的养生膏有没有找固定合作的想法？”

他刚刚出去溜达，顺便参观一番养生膏制作。

有姜梨花首肯，小红和金花婶也没拦着。

因为今天她这里有客人，两人熬完今天最后一批药膏便收尾了，这会开始帮忙做晚饭。

听他有此问，姜梨花闻弦音知雅意。

她心下一动，笑道：“自然是有，原以为永安堂会是个好的合作对象，只是没想……”

惠王眸光闪动，含笑道：“如果你信得过本……我，倒也有个适合的推荐。”

姜梨花道：“您金口玉言，自然是信，想来能入您的眼，定是不差，若您愿代劳，自是感激不尽。”

闻言，惠王不由哈哈一笑，手指轻点她，“倒不知是夸本王还是夸你自己。”

姜梨花弯眸浅笑。

惠王颔首道：“行，那我便帮你们牵线，稍后让人过来与你相谈，你按自己的步调来即可，无需顾忌本王面子，若不合适该拒绝也需拒绝。”

姜梨花从善如流，“多谢您，我省得。”

周太医捻着胡须笑问，“爷推荐的可是凤家？”

惠王含笑点头，“不错，凤家以丹为主，膏类正是缺项，以你的药膏品质，凤家绝对会欣然相求，而且凤家家风严谨，向来公道，非褚家之流可比。”

周太医也道：“别看凤家名气不如褚家，在整个医界是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若能与凤家合作，对你有利无弊。”

姜梨花的确不了解凤家。

之前因为褚家倒是打听过。

只是条件有限，也打听不到什么。

只知道目前能与褚家齐平的是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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