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隐隐飞桥隔野烟
第二天,黄晓慧瞅了个空,溜到我座位上,盯着我看了半天,最终带有几分不确定地问:“我隐约听说,说你是俞氏报业俞澄邦的??女儿?”
我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默然片刻,伸手拍了拍我:“对不起,”她朝我淡淡一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临时起意找份工作随便玩玩。”
只是片刻,她思索了一下,又重开口:“你是怎么跟龙斐陌认识的?”微微眯起眼,“他可不是等闲之辈。”
我无意多说:“世交。”
“哦。”黄晓慧似乎也无意继续问下去,而是扬了扬手中的名片,“那么,总还是要谢谢你,还有你朋友的帮忙。”
我微笑,不置一词。
很快地,就到这年的五月份了。
修改了几份稿后,顺利上交了毕业论文,万事俱备,只等排期答辩。
也算盼了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我一身轻松,最近心情实在是好得冒泡。
正在此时,好久不见的龙斐阁又来找我:“桑筱。”
自从我不当他的老师,他又开始没大没小的了。时不时就来找我吃饭逛街唠嗑,偶尔还给我带点儿水果零食过来。我十分不想跟他们兄弟俩再有任何联系,所以十次里头有九次都是回绝的,对他态度也一向不算好,但奇怪的是历来少爷脾气的他竟然非常容忍。
这次不行,就下次再来。下次再不行,那就下下次再来。
我腹诽,就当他实在是太闲了吧。
这会儿我刚跟乔楦打羽毛球回来,累得没什么力气应付他,简单挥了挥手:“找我什么事?”
他咧嘴一笑:“我知道你最近很空,这个周末我过生日,在家里开派对,你也来参加好不好?一定要来,否则到时候我来接你。”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利落地跳上跑车,忙里偷闲地还朝乔楦招招手,“有空一起来。”
车呼啸而去。
乔楦自此缠上了我:“桑筱,去吧去吧。”
我无动于衷。
她开始软硬兼施:“俞桑筱,还当不当我是好朋友?”她狠狠勾着我的脖颈,“带、我、去!”
我斜睨了她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相处多年,要看不出她肚子里那点弯弯绕,我就不姓俞。
一天下来,她死皮赖脸地在我租住的房子里就是不走,非要我给她一个回复。她的弯弯绕说开了其实很简单:“我要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龙家。”
谁叫她一向是八卦鼻祖。
她朝我眨眨眼,豪气干云地道:“没准我还能一举勾引到那个西装大帅哥呢,顺便也好替你长长志气,灭灭你那个堂姐的威风!”
我跟她大致说过搬出来住的理由,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愤愤。
她就是这样热心而鲁莽。
深更半夜,我打了无数个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眼中不屈不挠依然精神百倍的她几乎已成重影。她还是唐僧念经般巴拉巴拉嚷嚷个没完。
半夜一点钟,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困得几乎要撞墙,无可奈何地咬牙道:“好吧。”
不就一场生日会吗,权当消磨时间了。
我只是有点哀悼我的荷包。
一踏进十分热闹的龙家大厅,乔楦的嘴巴就没停过:“天哪天哪,这么大的客厅!
“天哪天哪,这么好的装修摆设!
“天哪天哪,这么多好吃的!
“天哪天哪,这么多美女!
“快看,LV最新款手袋!
“桑筱,看看看,那件定制晚装是??”
我被她拉拉扯扯得头昏脑涨,在万分佩服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钻研时尚杂志的不懈精神之余,不由得抱怨:“乔楦,你拽得我好痛!”她没听到一般,打量了一下我身上穿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十分沮丧地又狠狠拧了我一把,拧得我拼命抽气:“还说什么随便穿穿就好,你看看我们两个??”
我俩一水儿简单的T恤牛仔,再加上天热,临行前洗了个澡披头散发着就来了。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是挺格格不入的。我其实心里有点抱歉,可看到她虎视眈眈的眼神恨不能把我吃了,我索性就不吭声了。
这丫头不是一般的轴。
她哪能轻易这么放过我,横了我好几眼,又凑到我耳边,恨恨地道:“十足的两个乡下大土包子!”说完还不解恨,又瞅了瞅我手里包装好的礼物,恨铁不成钢,“就这你也拿得出手!”
一个小小的钱夹。
我耸耸肩:“小心意而已。”龙斐阁什么东西没有,又何须我们来锦上添花。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倒是有心,大热天里化了淡淡的妆,还喷了点香水:“放心,我没那么傻,不会在赔了夫人之前就折兵的。”
她当然听得出我是在挖苦她,追着我打闹。一不小心,我往后一退,直直撞到了一个人。
我本能收脚,身体却仍旧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直到那个人伸出手扶住了我。
我闻到一缕淡淡的烟草味,稳住身体之后,抬起头,连连道谢:“谢谢谢??”话说了一半,就猛地收口。
而我身后的乔楦原本伶俐清脆幸灾乐祸的声音“活该,叫你取笑我勾??”也戛然而止。
站在我们面前的那个人,赫然是龙斐陌。
自从搭车那天之后,几乎就再没见过。
他温热的手缓缓从我光裸的臂上放下,顺便拂掉我不小心沾到他衣服上的几缕发丝,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在我的露趾夹拖和手中小小的礼盒上,目光尤其停留了一小会儿。
眼中居然有浅浅的诧异一掠而过。
以他向来的挑剔和严谨,应该对我简慢的着装很不以为然吧。
不过,等他的目光重新扫过我的脸时,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好,俞小姐。”
我有几分难堪地赶紧站直了身体,离他稍远一些:“你好。”
龙斐陌不再看我,而是朝我身后的人微微一笑:“俞小姐的朋友?谢谢光临舍弟的生日宴。”
乔楦的脸很难得地微微泛红,声音也蓦地温柔起来:“龙先生好。”完全不复昨晚的远大情怀。
只不过,暗地里还是不忘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腰,疼得我直抽气。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假作看不见,朝龙斐陌继续十分秀气地微笑:“龙先生,我叫乔楦,大乔小乔的乔,木字旁的楦。”
我抬头望天,大乔小乔的乔?想当初她跟宁浩吵架的时候,挂在嘴边的可是:“老娘祖上可是匈奴族汉化过来的乔噶穆特氏,你敢跟我斗?”
我身上一阵恶寒。
没想到,对面的人态度非常和善地道:“好姓氏,幸会。”
两个人居然你一句我一句就此聊起天来。
我继续望天。心底盘算,也许我一雪前耻的机会,还真就寄托在乔楦身上了?
正神游着,一只巴掌在我眼前晃了晃:“嗨嗨嗨,回神了哈!”我眨眨眼,乔楦正冲龙斐陌略带谄媚地笑,“不好意思啊龙先生,我们今天真是太仓促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编排我,“我跟她说要隆重点儿,她偏说随意就好。”
龙斐陌微笑:“没关系,”他朝我瞥了一眼,“俞小姐倒是一直都挺随意的。”
正寒暄着,龙斐阁跑了过来:“嗨,你们自己就过来啦。”到底是寿星,看上去神清气爽。
他一来,龙斐陌朝我们一颔首,转身走了。
我把礼物递给他,他果然不甚在意,随手就不知道搁哪儿了。然后他跑前跑后,周到殷勤地替我们拿来两杯鸡尾酒,咬文嚼字很文雅地道:“人多,招呼不周,多多见谅。”他指了指手上的酒,“桑筱,我亲手调的,很费时间的哦,慢慢喝。”我笑了笑,接过来,说:“不必客气。”我一直是滴酒不沾的,但是,这杯酒看起来实在诱人,于是我随意饮了一小口,唔,浓烈的果香,味道很不错。
龙斐阁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俩,拍了拍脑袋:“瞧我,事先也没跟你们说清楚,今天晚上可是舞会。”他指着我嘲笑,“你穿成这样,摆明了是不想跟我共舞一曲吧?”
不过,他旋即就周到地帮我们解围:“你们平时上班也挺累,就喝点儿小酒,在旁边休息休息好了。”然后,他恪尽地主之谊,站在我们身边,向我们一一介绍来宾。
轮到转角方向时,他指向一个中年妇人:“那是我大伯母。”他朝我一笑,“你应该听说过的。”
我点点头,看向那个雍容华贵、遍身珠宝的中年妇人,龙经天的遗孀,据说也曾经是一个商场强人,只可惜跟丈夫一直没有孩子。她这会儿正跟旁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地谈着些什么。
龙斐阁转了转眼珠:“哎,桑筱,你知道今晚人为什么那么多吗?”
我看了看,的确,年轻人多,年轻女孩子尤其多,处处衣香鬓影。
他低低地道:“伯母怪大哥不积极,动用所有的关系,借这个机会给他物色中意的女朋友呢,”他朝我挤挤眼,“一会儿你堂姐也要来。”
突然间一阵寂静,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我也下意识地看过去,不由得屏住呼吸。桑瞳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厅入口处,美艳不可方物。她穿了一身黑色露肩晚礼服,完美贴身地勾勒出身材,她的头发紧紧挽起,除了简单的珍珠项链,无其他饰物,反而更显得肤若凝脂,高贵优雅。我听到周围人群低低的赞叹声,就连乔楦也情不自禁地道:“真漂亮。”
桑瞳微笑着,径直走到龙斐阁面前,递上一个小礼盒:“生日快乐。”两个人说了几句,桑瞳优雅欠身,转身向不远处的龙斐陌走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朝身旁的我跟乔楦看哪怕一眼,完全当我们隐形。
乔楦看了看我,想要说些什么,我用眼神止住她。
何必?
此时此刻,手中的酒在灯光下泛着极其迷人的光泽,我突然间觉得有点渴,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只听到龙斐阁低低呼了一声:“桑筱。”我抬头看他,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傻瓜,不能这么喝??”我没有在意,随口问:“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竟然开始微微晕眩。
“这是奇异果鸡尾酒,闻起来香,后劲很大。”他有些担心地问,“觉不觉得头晕?”
我强自撑着:“不晕。”说话间,那种一阵一阵的晕眩感又开始了,乔楦看出来了,忙扶住我左肩:“桑筱,不要硬撑。”我半靠着她,闭上眼,又是一阵头昏脑涨。我听见龙斐阁的声音:“不如你扶着桑筱去二楼客房休息一下吧,我带你们去。”我没有反驳,低着头,任他们带着我一路往前走。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眼眶有点湿,有点涩。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早点离开这儿。
刚上到半楼,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龙斐阁,他回复了一句之后,匆匆对乔楦说:“我有点事,你带她上去,左手第二间。”乔楦扶着我,一路慢慢走上楼,到了房间,她扶我躺下,我迷迷糊糊地道:“乔楦,你下去玩吧,让我睡会儿,一会儿再上来叫我。”
说罢,我的意识便渐渐模糊。
我开始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小时候,安姨带我去放风筝,回来后被罚抄生字,她很心疼我,偷偷地道:“桑筱,晚上到我房间来,我做好东西给你吃。”
晚上,我偷偷溜下楼,高高兴兴地推开安姨的门:“安姨。”坐在桌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我惊惧地直朝后退。那个人不是安姨,是满面冰霜的妈妈:“桑筱,你偷偷摸摸地想干什么?”她过来拧我的耳朵,“说!还不快说!”
好痛,真的好痛。
我的意识继续漫无目的地飘浮。
我眼前闪过十五岁那年的一个春夜,桑瞳闯进我的房间,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满噙着泪,她恨恨地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地又冲了出去。
还有何言青微带害羞的笑,他乌黑的短发,他等我时故作的潇洒,和快步跑向我时的轻快。
我模模糊糊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桑筱,中午别睡觉了,我带了竹竿,我们去学校枫楼后面打石榴好不好?”
那座楼周围环绕着枫树,故得此名,因为地势高风大,又叫“风楼”,后来,因为里面只有何言青他们那级高三学生上课,神神道道的人越来越多,我偷偷叫它“疯楼”。
何言青因此追着我打。
打完我,再打石榴。
蹲在小小的角落里,对着好容易才到手的战利品,我皱着眉埋怨道:“酸死了。”
他也龇牙咧嘴的,但仍犟着:“哪里酸,哪里酸,我吃给你看??啊!呸——”
我指着他,哈哈大笑。
??
我缓缓睁开眼。
屋里一片黑暗,我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眨了眨,又过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在龙家。乔楦不在。我静静躺着,想缓过劲来之后再起床。
突然,我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我的嗅觉向来很灵,而且,这种烟味很特别。在家里,早年留过洋的爷爷和爸爸喜欢抽进口的古巴雪茄,小叔平时抽烟也偏好味道浓烈的,我有轻微哮喘,他们一抽烟,我就躲得远远的,不然就呛得难受。可是,现在的这种烟味清新淡雅,带着一种悠长的馨香,而且奇怪的是,仿佛刚在哪儿闻过。
它似乎是从靠窗方向源源不断地一直飘过来。
我悚然一惊,从枕上转过头去。微微飘拂的窗帘旁,淡淡的月光下,静静地斜倚着一个身影。看身形是个男的,在他的指尖依稀有明灭的小小红点。我连忙起身,试探地叫:“龙斐阁?”只有他知道我在这儿休息。
没有人应答,那个人甚至连动都没动。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惶急,摸索着去开床头的台灯,急急忙忙间,只听到“咚”的一声,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撞翻在地。我连忙翻身要下床,狼狈间直接跌了下去。
突然,“啪”的一声,我右方亮起一盏壁灯,泛着米黄色的浅浅柔光。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靠窗站着的那个人,尽管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竟然是刚才楼下见过面的龙斐陌。
和他略带慵懒的姿势不同的是他的那双眼睛,跟刚才完全不同,几乎是陌生地、锐利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犹如猎豹。
跟平日里看到的那个淡漠疏离的他,完全不一样。
我站直了身体,拼命压抑心中的惶惑,几乎是下意识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没回答我,而是徐徐抽了一口烟之后,才不疾不徐地问:“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我听得出他口气中的漫不经心和些微轻慢,我咬了咬唇:“刚才喝了点酒,龙斐阁让我到这间客房来休息一会儿。”
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我听到轻轻的、略带玩味的一声笑:“客房?俞小姐,”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缓缓地道,“这是我的房间。”我十分惊愕,他的房间?
借着柔和的灯光,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简洁的深色线条装饰,墙上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画框,只在四面墙角安放着玻璃墙柱,正对着床的墙上悬着等离子电视。
只是,房间里所有的色调,全是深色的,深灰的靠椅,烟灰的沙发,墙角的紫檀花架,还有床上,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竟是深灰色的绒丝被。
这竟然是他的房间,我睡的,竟然是??
我的脸上有点发烧,我嗫嚅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依然没有回答,甚至连他的坐姿都没有丝毫改变,他的眼睛仍然看着我,嘲讽道:“这是我见过的最拙劣的借口。”
我咬唇,挺直身体,心底那几分歉疚一扫而光。无论他受到多少女性的青睐,反正绝不包括我。
于是,我冷冷地反唇相讥:“这是我听过的最自以为是的揣测。”
他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轻轻一笑:“俞桑瞳说你沉默寡言不合群,我看,她一定是在说反话。”
我又是悚然一惊。是,我居然忘了,他是桑瞳的朋友。我戒备又本能地退了一步,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站了起来:“你不是向来都很伶牙俐齿吗,怎么,也会有胆小的时候?”他的声音颇为玩味,带着淡淡的嘲谑。
我读不懂这样的情绪。但我仍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我继续朝后退了一步,半晌之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极其勉强地响起:“对不起,龙先生,不早了??”我话刚一说完,没等他回复,就飞快地转身向外走去。我越走越快,快到门边的时候,几乎接近于小跑。我并不迟钝,我本能地闻到了某种陌生的、类似于危险的气息。
很快我就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门锁,心情也瞬间由紧张转为轻松。突然,我脚下的夹拖一滑,脚也跟着一扭,就在那几乎才一两秒的空隙,我的身后笼过来一道阴影,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接近,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我用力扭转门锁,手心开始微微沁汗。
刚打开一条小缝,我的身后蓦地伸过一条手臂,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重重的一声,门在我眼前阖上。
瞬间,我的身体被大力扳过来,抵在门上。
我接触到一双没有任何表情的眸子。
我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拼命挣扎:“你要干什么?!”我的意识居然还很清醒,我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人了!”
他恍若未闻,唇角微微一牵。他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竟然在微笑:“你尽可以试试。”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很久很久以后,对我而言,都犹如梦境。
龙斐陌静静地、略带评判地看着我,而我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察觉到这点,他的唇边似乎勾起微小的弧度。而后,他慢慢地,但没有任何迟疑地俯下头来。
我愣了一下。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太迟了。”
几乎在十秒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正在被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非礼,而或许,他还会以为我是故意在他的房间延宕。这层认知令我感到无比的屈辱。我一边带着愤怒和羞辱地拼命闪躲,一边拼尽全身力气反抗,我踢他,打他,推他。
但是,我的唇被他紧紧堵住,我的双手被他反剪到身后,我的腿,也被他压住,就连动也动不了。
很快我就筋疲力尽,但完全不能撼动他哪怕分毫。我几乎是绝望地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相差无比悬殊。
可是,我不可以坐以待毙。
于是,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朝他的唇咬下去。我咬得很重,几乎用尽我全身所有的力气。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和我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眉头未曾有丝毫皱折,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依然在我的唇舌之间密密蔓延。
不一会儿,我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的血。
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仍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他的唇甚至开始向我的耳畔慢慢延伸。
我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直视着我,而我在微微喘气,我也看着他,我的脸上,依然有着浓浓的愤恨。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痕,在柔柔的灯光下,他一贯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竟然现出浅浅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只是片刻之后,他的微笑渐渐收敛,他松开我,我听到他静静的声音在如斯黑夜里,似玉珠滚落在玉盘上:“我说过,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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