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处高楼雁一声
有关俞氏即将易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在杂志社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目光,就连黄晓慧也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暂时休个假,去放松放松心情。
我婉谢。
当天晚上,我就提着那个小小的旅行箱,搬出了龙家。那个旅行箱一年多以来一直放在我房间的角落里,仿佛原本就准备随时待命。拙于言辞的柏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离开,反反复复不甘心地嗫嚅着:“要是??要是先生回来??”
她一直很怕龙斐陌。
我安抚这个老实人:“我只是去朋友家住几天。”善意的谎言或许会让她好受些。我一直没有回头。
在我房间的梳妆台上,静静躺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又回到了乔楦的那套小公寓。她什么都没说,立时帮我打扫房间,整理东西,催促我去洗个澡,早点睡觉。
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白交的。
我安然入睡。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套用郝思嘉的话: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但愿。
龙斐陌一直没来找我,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一直沉默僵持着。只是没想到,我竟然又会碰到桑瞳。
她竟然跟我一样,提着一个旅行箱。我们面面相觑,她朝我扯了扯嘴角。
片刻之后,我俩并肩坐在街边的一个小亭内,沉默无语。我不由得感慨,自十五岁之后,我们之间仿佛就没有过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刻。
她淡淡地问:“听桑枚说你搬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
她侧脸看我:“恨我们吗?把蒙在鼓里的你推到火坑里,希望能挽救俞氏,到头来,”她自嘲地道,“还不是一场空。”她看着我,表情复杂,“你知道了吧,龙斐陌是冲着俞家,冲着我爸爸来的。或许,原本受过的应该是我。”
我摇头,这世上,谁也不欠谁。
这不是苦情剧,我也并非惊知真相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女配角,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摇摇头:“现在都算不得一份产业了吧!”目光看向前方的某一处,“可是,我是真的很在乎,从小跟爸爸去俞氏办公,我喜欢看他在办公室里逡巡,跟他去开会,研究报纸杂志怎么定位,怎么排版,怎么设计,怎么从无到有。闻着书墨香,我心里的喜悦就像泡沫,一点一点升上来。再后来,家里人怎么打算的我一清二楚,龙斐陌那样的男人,又很难让人不动心,”她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嫁,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何乐而不为。可是??”
她的声音近乎自嘲:“即便做戏,他都不要我上场。”她盯着我,“我输给了你,第二次。”
我低头,盯向地上那个旅行箱。
她发觉我的目光,耸耸肩,略带黯然地道:“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总算想明白。”
我若有所悟:“你??要去英国?”
她有几分惊讶于我的反应,半晌之后,她低头自嘲般一笑:“桑筱,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淡淡一笑:“是啊。”我补充了一句,“很恨。”
如果这能让她好过一点儿。
毕竟,很少有人有勇气去直面这一切,尤其是俞桑瞳。
向来心高气傲的她,面对爱,亦不免卑微。
“我也是。”她平静地道,“很恨。”
“十六岁那年,鼓足勇气约方安航去看画展,他对我微笑,‘很抱歉,桑瞳,我有更重要的事。’第二天,你抱回一个棋赛的二等奖。从此以后,我一看两人对坐就转台。”
将近十年来的芥蒂,如此沉重的话题,听她说来,我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就这样,在喧嚣城市的一角,这个安静的亭子里默然相对。
沉默了片刻,她站了起来:“时间到了。”
我点头,淡淡地道:“一路顺风。”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刻了吧。毕竟,我们并非同路人,从来都不是。
我看她提着箱子,仪态得体地向前走去,快拐弯的时候,她回眸:“桑筱,可能我们更适合共患难。”
我看着她走远,在心底轻轻地道:“不。”
从来,都不。
半夜三点,手机铃声大作,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看,不由得诅咒了一句。竟然是嗅觉灵敏到第一时间得知我搬出来,时不时大咧咧来滋扰一番的关牧。
改天定要记得送那位过于文静的邵涓涓小姐一本驭夫书。
“桑筱,”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在你楼下,快下来!”
我有些纳闷地盯着手机,一时恍惚。
这都几点了?他确定自己还跟我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
我不理会,把手机一扔,倒头继续睡。
不出五分钟,手机锲而不舍地再次响了起来。我蒙上被子,手机依旧响个不停。十分钟过后,忙碌了一天困得要命的我火大地爬了起来,杀气腾腾地套上衣服,门一摔就出去了。
他要是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拿手机砸死他!
一辆黑色花冠静静泊在楼下,关牧正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玩手机。正是他一贯的务实风格,不浪费点滴时间。
我慢腾腾地走过去,咬牙切齿地道:“喂,你是刚从火星回来还没倒上时差吗?!”
他也不客套,合上手机,站起来冲我直嚷嚷:“深更半夜的你以为我愿意啊?”他绕到车旁,打开车门,一脸嫌弃地道,“快点把他给我领回去!”
我伸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我没眼花吧?车子里静静躺着的那个人,竟然是酣睡的龙斐陌。我猝不及防地倒退一步,再倒退一步,强自镇定,语不成句:“你、你、你、他、怎么??”
他不经意般地道:“你什么你他什么他,陪客户出去吃饭,散场时候碰到他,又喝了几杯,”他耸耸肩,朝车里努嘴,“就成这样了。”他啧啧了两声,“跟念大学那时比,龙老大这喝酒功能也忒退化了点??”
律师的必备素质之一:避重就轻。
当我是傻子吗??
我极其怀疑地看着他。
他朝我挥挥手,顺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啥,俞桑筱,人我可交给你了啊,接下来他是死是活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他伸伸懒腰拔腿就要走,“明天一早还要开庭呢!唉,我的一世英名??”
律师的必备素质之二:推卸责任。
我可不吃他这一套,迅速拦住他:“喂。”我用下巴点点安静躺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人,直截了当地道,“关大律师,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给我把他从哪儿来带回哪儿去。”
他挑眉,作不可思议扶额状:“Oh,my dear god!换个别的女人,还求之不得呢。再说了,就算闹点儿小矛盾,龙斐陌他可是你老公!俞桑筱,你会不会太冷血了?”一边说着,他手脚一点也不闲着,三下两下地就把那个人连拖带拽出来,直接推到我身上。
律师的必备素质之三:见缝插针。
眼看到那个人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直直栽下去了,我自认还没有冷血到直接闪人让他扑空的地步,只得被动站在那儿做人肉靠垫。
我闻到浓浓的酒气,可是那个人,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个人,居然还一声不吭地靠在我身上。
纵使喝得烂醉,他还是有着惊人的自制力。
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的抵抗,关牧已经手脚极其麻利地跳上车,临走前还冲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桑筱,半年前我已经不当俞氏的法律顾问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车一溜烟跑掉,叹了一口气。
这种煞费苦心的伎俩,未免太明显。
这年头,惹谁都行,就是别惹律师。
乔楦看着我旁边斜倚的那个人,眼睛瞪得滴溜滚圆,手指一颤一颤地点点他:“龙、龙、龙??”
我没好气地道:“龙什么龙?龙王爷这会儿还在家睡大觉呢。”我费劲地把那个人往边上靠靠,“要么请后退十米,右转关上房门,要么上来搭把手。”
乔楦立时蹦跶过来:“我来我来我来!”她可是整整雄霸四年学校运动会的铁饼冠军。我很放心地打算松手,无奈喝得死醉的那个人巴着我不放,最终不得不一人扶住一边,把他挪到我房里。
看着他像大老爷般四仰八叉躺在我床上熟睡,我揉揉因为睡眠不足而疼痛的太阳穴,再悲惨地想起要早起赶采访,一时间怒火攻心。
我强忍着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转眼看向乔楦,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口中啧啧有声。我推推她:“走吧。”
她十分不甘心地道:“机会多难得!俞桑筱你个小气鬼,让我多看一眼又怎样。”
我气极反笑:“你留下我走,好不好?”
她怪叫:“别啊姐姐,”突然间忸怩了起来,“俺们家那头八爪鱼非宰了我不可!”她终于舍得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了,诧异地道,“哎,你拿被子枕头做什么?”
我一边从壁橱里拿出一床闲置的被子胡乱搭到龙斐陌身上,一边费力地从他身边拽我盖过的那床,简单地道:“等我一会儿,一起到你??”
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我已经连人带被子地倒在那个睡着的人身上。我呆了呆,只觉眼前又是一花,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的长手长脚覆住,死活动弹不得。我拼命推他,他一动不动,睡得仿佛老僧入定。
我朝乔楦抛去求救的眼光,她居然偏过头去,一点一点向外挪:“这个??非礼勿视哈??”她很快挪到门口,临了关门前,脑袋伸进来郑重其事地道,“我听人家说,坏人姻缘要下阿鼻地狱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门被她阖上,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同样狡诈的乔楦,同样地,什么都知道。
龙斐陌一动不动地覆在我身上,睡得正香。我唯有苦笑。看上去身形挺拔然而清瘦的他,其实力气大得惊人。
我想,他应该看到那份协议书了。
我想,他不会在乎。
我想,他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来跟我商谈,或是直接遣人通知我。
我想,以他的骄傲和心计深沉,应该不会入关牧的套。
我想??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以这样奇葩的方式出现。
我苦笑。
可见老天爷真是要亡我。
算了,我摇摇头,不再徒劳,准备在我被压死之前好好欣赏一下天花板。看着看着突然我身子轻轻一颤。
我仿佛又开始走进一个怪圈。
没有开始的开始。
无法结束的结束。
于是,我努力推他,我怎么都不要再走回头路。
我绝不要再受任何胁迫。
突然,他动了动,尽管眼睛依然阖着,但他的手摸索着,沿着我的肩膀一直滑到我的额头。他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片刻之后,我听到一个有点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你剪头发了?”
呃?我一愣。
从龙家出来当晚,我就顺利找到那个花样美男,在他颇带疑虑的目光下,把三千烦恼丝削至及肩。乍看到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我的心底无比痛快。
可是,眼前闭着眼睛的这个人显然极其不痛快,因为他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我翻眼不答,开始腹诽。我跟你很熟吗?!莫说我现在已经搬了出来,即便在龙家,我们好像也很少见面吧?我是圆是扁,是胖是瘦,哪怕削光头发,跟你有关系吗?
你、管、不、着!
我冷眼看他,不得不承认,或许因从小经历使然,其实龙斐陌是一个有着严重心理洁癖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独自用餐,偶尔跟我们一起吃饭,任是满桌珍馐,他浅尝辄止。即便亲如他跟斐阁,唯一的兄弟,他永远严厉大于宠溺。所以斐阁怕他。偶尔跟他一同外出,我发现他极其厌恶跟旁人有肢体接触,即便是握手。心理学书上说,这样行为的人,对任何人都有着深深的戒心。
以他的个性,能把生意做成这样,可见老天爷也有不长眼的时候。
我叹了口气,再用力推他:“喂!”
无论如何,这么尴尬的睡姿,我无福消受。
他又动了动,眼睛依然闭着,但他的头斜向一边,双唇落到我的颈间,温温的,夹杂着浓浓酒气的呼吸。他依然压着我。
我再翻眼,火大得考虑直接动粗。一个醉得七荤八素的人我都摆不平,颜面何存?我毫不怀疑隔壁的乔楦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搞不好正暗地里躲着听壁角呢。
我恼羞成怒,改用脚踹。踹死他算了!
这个时候的我,丝毫没有发现只有在面对龙斐陌的时候,我性格中的烈性和劣性会同时熊熊上升,火山爆发。
突然间,他重重呻吟了一声,翻落到我身旁,一动不动。
我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又停了一会儿,我开始倒数。身旁那个人仍然没有动静。
我真的不是担心他,我真的没有什么负疚心理,我只是,只是??
我慢慢接近他。
下一秒我就发现,原来,我就是《农夫与蛇》里那个不长眼的蠢蛋。因为我看到他睁开眼,听到一个低低的、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俞桑筱,你真好骗。”
难得的温柔,甚至,带有从来没有过的淡淡调侃。他的脸上,他的唇边,有着淡淡的笑,还有一丝丝一掠而过的矛盾和挣扎。
我愣住。
这算什么?他别是喝酒喝坏脑子了吧?
如今这种状况,在我公然挑衅他之后,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在我心目中,龙斐陌这个人从来都是阴险狡诈,包藏祸心。
即便在我们最最亲密的时候,他总是疏离的、挑剔的、自我保护的。我曾经怀疑过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发自内心的笑。
于是我偏过头去:“既然醒了就请离开,恕不远送。”于公于私,我都没有收留他的义务。
他沉吟了片刻,居然干脆利落地翻身起来,一言未发地开门走了出去。
真的??走了?
躺在床上的我狐疑,但不屑起身。
突然间,厨房里传出震天响般轰隆隆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跳起来奔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看到乔楦推开房门,也跑了出来。
龙斐陌站在一堆狼藉中,轻描淡写气定神闲地道:“不好意思,想拿杯子喝口水,撞到案板了。”
撞到案板,玻璃杯、刀架、洗理台上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两包乔楦赖以活命的奥利奥会全部倒地?
我气极。
乔楦一迭声地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她笑得很温柔,“是我没把案板归置好,不好意思啊。”
我看着她。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们面前的那个人又开口了,慢吞吞地道:“我有点饿了,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我冷哼一声,不答。
眼看着情形有点尴尬,乔楦推了推我:“桑筱,我也饿了。”她堆起笑脸,“龙先生,我跟桑筱的烂手艺是肯定入不了您老法眼的,”她扬起头,带有几分征询地问,“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半夜三点,我们三人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
满桌丰盛的菜,龙斐陌只是象征性地吃上几筷,浅尝辄止。
枉费乔楦这么大方。
我冷着脸坐着,自始至终没有一个笑脸,并很不文雅地在心底低低咒了一声国骂。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我老公,一个是我好友,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却让我倍感陌生。
我想起乔楦在我搬回来的当天无意中嘟嘟囔囔漏出来的一句话:“放着现成的欧洲城堡不住,跑回来跟我挤,俞桑筱你真是有毛病!”
那句有关房子的戏言是我跟何言青热恋的时候聊的糊涂话,乔楦自然熟知,但是我从不记得跟她提过龙斐陌拥有这样一栋别墅。
我从不认为那是一种巧合,虽然我猜不透龙斐陌的居心。
我装糊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有她的难处,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我看着她,她正作淑女状,文雅而努力地往嘴里塞着鱼丸。也真难为她,因为中午赶采访没顾得上吃,晚上已经狼吞虎咽吃下两碗饭、一碗汤、两包饼干,再外加一份米线,现在还要来做陪吃的食客。
还要一路斯文相。
另一个比她更斯文地吃着东西的人正漫不经心地品着小盅的银耳羹,间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他又恢复了往昔那种表面上的慵懒无害。
我恨透他脸上的那种笃定。
我更恨我自己心底的微微摇摆。
从前的俞桑筱,果决干练,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凌晨的微风中,我们三个人站在车前,还没等龙斐陌开口,我抢先道:“麻烦你送乔楦回去。”我不看他,“我有事。”
我宁愿自己走去杂志社。
他也不看我,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了过来,车窗缓缓滑下,他的司机老安先是对我微笑,而后转向乔楦:“请。”
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龙斐陌站在我对面,打开另一辆车的车门,非常平静地道:“现在可以陪陪我了吗,龙太太?”
我憋了一个晚上的气终于在此刻爆发,我撕下所有的伪装开始咆哮:“龙斐陌,如果你没喝够请你去找关牧,如果觉得无聊麻烦另觅中意人选,或直接拨打168×××××,”我恨恨地,一口气地,“别打我的主意,对不起我恕不奉陪!”
他竟似认真思考般:“哦?关牧一个外人都可以陪我整夜喝酒聊天谈心事,你是我的太太,只是陪我一小会儿,有什么不可以?”他斜倚在车旁,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唇边掠过微笑,“再说,你的采访不是要到早上八点钟才开始吗?”他看看表,一本正经地道,“时间还早着呢。”
我气结,又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声。
我绝不相信他没看到那张纸。
这是他定的游戏规则,以他这么自负的人,我绝不相信他可以容忍我的放肆脱序。
否则,就绝不会有今晚这一出。
我时刻警惕着他的突然发难。
龙斐陌站直身子,微微弯腰平视我。
我不甘示弱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有着一般男人难以企及的身高。
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乔楦形容得不错。
我低头,强烈唾弃自己。
片刻之后,我定定神,想要张口,但他比我更快:“休想!”
他倾身,眼里的恨意一丝一丝渐渐浓郁,他说:“俞桑筱,即便是悬崖,我也要你一起下坠!
“俞桑筱,我认识你的时间,要比你所知道的,长得多得多。我对你的了解,要比你知道的,同样多得多,”他顿了顿,“所以俞桑筱,你这是在虚张声势。”他一把拉近我,一字一句地道,“到底,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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