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他都知道的
常喜村。
火势远比顾淮以为的大的多。
一股股漆黑的浓烟升腾入空,熊熊火焰肆无忌惮的无情吞噬着一切,肆虐的橙红火光映亮了夜幕。
风一吹,火舌又窜动疯长。
一座座房屋燃尽,留下焦黑的狼藉。
谢砚按耐下心中的不安,强自镇定镇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带着常喜村的百姓刨沟挡火,挑水灭火。
脸上满是污垢,衣衫也破破烂烂,手心手背皆是磨破的水泡。
春日里的火,委实难灭了些。
天边鱼肚白,火才彻底灭了。
一片混乱,满地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气味。
谢砚脱力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村民们推推搡搡骚乱不安下,老村长轻咳一声,犹犹豫豫道“谢砚,火是从私塾开始烧起来的,烧了半个村子。大家伙儿一辈子的家底儿都烧完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也没了,还有不少人被烧伤砸伤。”
老村长说的磕磕绊绊,似有些难以启齿。
昨夜,所有人看的分明,如果不是谢砚,这场火指不定烧成什么样子呢。
谢砚更是一再冒着大火冲进去救出了那些腿脚不便的老人。
恩情,得记。
但……
大家伙儿也得想法子活下去。
“你,你和陆家的明朝买卖做的大,能不能……”
“能不能……”
老村长抿了抿唇,吞吞吐吐,一再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见老村长磨磨叽叽,有些性子急的人一拍大腿,急赤白脸道“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你们得赔!”
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难。
活下去是奢求时,美德只能抛却脑后。
“私塾没设灶房,没储柴火,一直以来都是各家轮流做好饭食给代课的老秀才送去,怎么三更半夜着这么大的火。”
有脑瓜子活泛的人,小声嘀咕。
“说得也是,就算是老秀才不小心推倒烛火,也不可能烧成这样。”
“是不是有人下黑手?”
“那,那也得赔啊,不赔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只能一大家子去村南的老树上吊了。”
说着说着,不少人哭嚎起来。
既是哭劫后余生,也是哭多灾多难。
谢砚搭着云峥的手臂站起来,动作间拉扯到背上的伤,忍不住皱了皱眉。
后续安置事宜,才是重中之重,他得尽快拿出章程。
对于常喜村的百姓来说,这的确是场无妄之灾。
顾淮!
谢砚眸子里划过一抹冷芒。
“这场大火不是意外是人为。”
“医馆大夫诊断老秀才身中迷香,私塾外又有火油的残留,这些迹象均指向这是一起人为纵火事件,我定会上告官府。”
“还希望受牵连的诸位能与谢某一道在状书上画押。”
“当然,谢某不会逃避该承担的责任。”
“在火灾中受伤的乡亲,谢某全数承担就医诊治过程的所需花费,确保伤者都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只是,宅院陈设损失各有不同,难以一概而论,谢某回城后会请求县令大人派师爷和衙役前来,一同协助老村长为各家定损。”
“该赔偿的,绝不推辞。”
“修葺房屋至少需半月,在此期间,谢某会安排人在村中按时为受灾的乡亲施粥发放干粮,并搭简易棚子遮风挡雨暂时过渡。”
请元师爷和衙役来,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贪心不足平添波澜。
“另外,但凡有人提供昨夜纵火之人的相关消息和证据,谢某必有重谢。”
“定损赔偿一事,今明两日定完成。”
“乡亲们大可放心。”
“老村长,您意下如何?”
“如有不妥之处,再行商议。”
话音落下,村民簇拥着老村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一刻钟后,老村长拄着拐杖砸了砸地“好了!”
“适可而止。”
“谢砚给出的交代已经很有诚意了。”
“别忘了,谢砚的大哥谢随建私塾造福的是常喜村所有人的儿孙。”
“不能因为私塾着火引发了火灾,就忘了谢家人的付出。”
“还有,昨夜,多少老弱病残是谢砚带来的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谢砚,就按你说的办。”
老村长的一番话,说的一些人面红耳赤,嗫嚅着解释“苦日子过怕了……”
赔偿安置一事,就此定下了。
谢砚收起按满鲜红指印的状书,正欲开口嘱托些什么,眼前倏的一黑,身形晃了晃,险些踉跄倒在地上。
云峥扶住谢砚,忧心忡忡。
想到弥统领派人送来的消息,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子,还是先回城治伤吧。”
昨夜为救人,那么粗又燃着火的横梁掉落,即便公子闪躲及时,仍是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
谢砚颔首“是得治治。”
不然的话,伤太吓人,明朝看到了会担心。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砚余光瞥到欲言又止的云峥。
谢砚知道,云峥从不是一个能憋住话藏住心事的人。
云峥深吸了一口气“公子,您做好心理准备。”
谢砚心中一咯噔,心念转动“顾淮把明朝带走了?”
不可能。
他留下的不只有舒愿的隐卫,还有暗手。
除非顾淮真的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将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否则那些人绝对能护明朝周全。
云峥摇摇头“弥统领说,夫人命令他和陈伯按兵不动。”
“公子,夫人自愿跟顾世子回京,绝不是对顾世子有情,是……”
谢砚微怔,摆了摆手,轻声道“我知道。”
他的明朝,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他不愿明朝身陷险境,明朝同样不愿给他带来风雨。
无需旁人解释,他知道的。
他都知道的。
可,为人夫理应为妻子遮风挡雨。
“把马牵来,回家。”
云峥惊呼“公子,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骑马。”
“若是要将夫人追回的话,您下令,属下去送信,抢也要抢回来。”
谢砚沉默。
抢也要抢回来吗?
“不能闹大。”谢砚微抿干裂的嘴唇。
他不能毁了明朝的声誉,不能坏了明朝的计划,更不能浪费明朝的苦心。
“不抢。”
“我一人去送送她。”
他的明朝,是顶顶聪慧,顶顶勇敢的女子。
“给绪寻传信,由夫人接手上京势力。”
“夫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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