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夜来风雨声
谢太后眸色沉沉,借着月色,深深的凝着面前人,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皇帝,在您以鄙夷之态诟病承儿之断袖之癖时,不妨好生看看你的儿女。”
“清玉贵为公主,艳名在外,青楼花坊的妓子都拍马不及。”
“萧扶小小年纪沉迷酒色,昏昏度日,烂泥扶不上墙。”
“斐儿端方雅正贤德仁厚,只可惜不是你的血脉。”
“你煞费苦心夺位登基,百年后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风水轮流转,你造的孽终会报应在你的子嗣上。”
“即使你将清玉赐给顾淮,镇国公府也不会认下这门婚事。”
说到此,谢太后声音顿了顿,语气里讥诮意味愈浓“不止镇国公府,试问世家大族谁愿娶一个惯爱凭恃身份强取豪夺又人尽可夫的女人做正妻,抬了做妾都嫌脏。”
萧遥眼神冰冷注视着谢太后,想窥出谢太后嫌恶讥讽表象下的深意。
审视良久,一无所获。
幽幽一笑“皇嫂说的在理,朕明日就下旨命清玉遣散面首禁足府中安心待嫁。”
“朕也会尽快将谢三的遗腹子接入宫中跟皇嫂团聚的。”
“当然,在此之前,朕还得以那对母子为饵,搅浑这池风平浪静的水,把藏着的鱼钓出来。”
“也不知谢老太爷得知皇嫂为了珩儿让谢家断子绝孙,会不会心凉呕血?”
不加掩饰的恶意倾泻而出融入夜风,细针密缕般缠绕着谢太后,压的谢太后有些喘不过气。
细细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谢太后勉强维持着镇定“随你,谢家人在九泉下等着你。”
“嗯,你皇兄也在九泉下等着你。”
谢太后没有再听萧遥回应的回应,径直跨过长宁宫的门槛,朝着烛火摇曳的大殿走去。
夜风鼓起衣袍,显得谢太后的背影越发消瘦纤薄,就像是一张飘飘摇摇的纸,随时会被吹烂消失。但细看之下又分外笔直,似有一股永远无法散去的气支撑着她,坚不可摧。
仿佛,她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大乾太后。
萧遥望着谢太后的背影,情绪交织,似喜似嘲似悲似怒,复杂的犹如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
他已经求仁得仁了,可为什么午夜梦回总会想起旧时画面。
皇兄、皇嫂、他、萧承。
不,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悔!
萧遥微微阖眼,再睁眼时所有的脆弱犹豫消失的干干净净,唯余勃勃野心的狠辣。
“把谢三郎遗腹子的消息散出去。”
“这一次,朕要将那些包藏祸心恻隐摇摆的东西一网打尽。”
风里,是肃杀,是森冷。
红墙内外,天壤之别。
长宁宫里,谢太后脱力般瘫软的靠在雕花大椅上,如热锅上的蚂蚁,紧紧的攥着一旁老嬷嬷的手“绪嬷嬷,绪嬷嬷。”
只是一遍遍呼唤着老嬷嬷,自始至终都未吐出一句心里话。
绪嬷嬷温声安抚着谢太后的情绪。
谢太后眉眼低垂,神色晦明难测。
“绪嬷嬷,承儿父子和谢家的祭日快要到了,你莫要忘记准备香烛纸钱,多备些。”
绪嬷嬷满脸心疼“老奴省的了。”
“你先下去吧,哀家诵会儿经。”谢太后搭着绪嬷嬷的手起身,复又跪在殿中设的小佛堂里。
门阖上的刹那,谢太后眼中一片清明。
她撑着一条残命就是为了给谢家、给承儿报仇。
谢太后从佛台下的暗格里捧出一个机关锦盒,吧嗒一声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抔被鲜血染红的土。
是谢家全族被斩首示众后染红的土。
她的人偷偷送了一抔入宫。
日复一日在佛堂中看着染血的土,怎么能放下仇恨!
谢砚是最像父亲的人,绝不会让她失望。
也希望陆明朝能识时务,莫要成为谢砚的绊脚石。
不过,能说服汝南许氏的老家伙帮忙遮掩,也算有些本事。
只可惜,到底是小觑了她。
天下尚利,人心易变,她怎么可能不安排人盯着汝南许氏的老太爷。
陆明朝……
永宁侯府的姑娘。
满上京追着顾淮跑的小姑娘。
她曾在宫宴上瞧见过,美则美矣,但委实算不得聪明。
没想到,真假千金的闹剧,陆明朝竟脱胎换骨,添了智慧和眼界。
就是这性子,未免太锋利尖锐了些。
罢了,日后有机会再调教一二吧。
今日这一出,就当是她补给谢砚和陆明朝的大婚之礼吧。
赐婚圣旨一下,婚期一定,顾淮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兴风作浪了。
当务之急,谢砚不能在昌河县淹旬旷月了。
北疆,才是谢砚该去的地方。
折断的帅旗,得重新立起来。
四散的兵权,得重新收回来。
……
昌河县。
朝福商行处处不顺,各种细枝末节的问题层出不穷。
皆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可实在膈应人。
陆明朝心知,顾淮是在胁迫她乖乖就范。
但,她天生就是个软硬不吃,只看心情论远近的。
顾淮注定要失望了。
还好,平宁郡主是个行事利索的。
同样的,许县令也很烦,顾世子总以他的名义邀陆明朝一聚。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为老不尊第二春了。
他的傻白甜儿子,都开始寸步不离的盯着他,声称是以防他色心大发铸成大错晚节不保。
听听!
听听!
这是一个儿子能对父亲说的话吗?
于是,夜来风雨,许县令站在廊檐外咬牙淋了半宿雨,病的迷迷糊糊涕泗横流,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喝着。
许清行神色古怪,抿着嘴若有所思“父亲,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成疾吗?”
哭丧着一张脸的许县令:???
“清行,你是想你爹死吗?”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思少虑,你脑子不适合思考。”
许县令憋着一口气,仰起头,将碗中剩下的药一饮而尽。
许清行“那父亲为何刻意染病?”
许县令的眉毛皱成了两条蜈蚣,也不知是苦的还是愁的“惹不起躲得起,为父怕了!”
“躲谁?”
“顾世子。”许县令压低声音。
许清行微微蹙眉,茫然不解道“难道父亲不知陛下召顾钦差回京吗?”
许县令垂死病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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