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殓尸


  谢砚颔首“明朝,我都明白的。”

  他并非随意捻酸吃醋不讲道理之人。

  “安心。”

  陆明朝看着落在手背上的手指。

  谢砚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挽过弓降过马挥过剑,不算光滑白皙无暇,虎口指腹处还有薄茧。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手,却能散发着如玉般温润柔和的光泽,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踏实安心。

  她穿书而来,不是真真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早已不艳羡于悲欢聚散花开谢郎心似铁冷如冰,强极则辱的轰轰烈烈情深不寿。

  她盼的是坚定不移,是情绪稳定。

  她和阿砚终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陆明朝俯首,下巴轻轻蹭了蹭谢砚的手背,轻声呢喃“何其有幸。”

  谢砚眉眼缱绻旖旎,静静地伫立。

  窗外竹林摇曳,投下的斑驳阴影斜斜的映照在他的脸上。

  陆明朝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如画一幕。

  “等你回来。”

  手指上的金色指环在春日暖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谢砚心想,他心亦甚安。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晚辈谢砚见过许县令。”谢砚作揖。

  许县令揉着胀疼的两鬓“坐。”

  “不知贤侄前来,所为何事?”

  谢砚依言坐在下首,微微皱眉“县令大人身体不适?”

  “小毛病,不碍事。”

  话虽如此,许县令声音里的疲惫掩都掩不住。

  顾世子初来乍到,孙志晔就死了。

  谁知道以后又会作什么妖。

  “大人,孙志晔的尸身可有人收殓?”

  许县令抿了口浓茶,愁眉紧锁“本官按顾世子的吩咐遣了衙役给孙夫人递了消息。”

  “但据邻里街坊言,孙夫人外出探亲访友归程未定。”

  谢砚眉心跳了跳。

  探亲访友吗?

  十之八九是带着孙二少的外室离开了昌河县。

  “大人,晚辈斗胆提议,不如将殓尸下葬一事交由晚辈,晚辈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谢砚直截了当道。

  许县令心中也咯噔一下,止不住犯嘀咕。

  不会是想着挫骨扬灰吧?

  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连尸体也不放过。

  只一眼,谢砚就知许县令误会了,忙道“人死债消,晚辈欲为孙志晔备一副薄棺,觅风水之地,使其有地安眠。”

  许县令松了口气的同时,对谢砚的印象又好了些许。

  “那就交给你。”

  “贤侄是个仁善的。”

  “多谢大人。”谢砚垂首拱手道。

  “除却孙志晔的身后事,晚辈还有一事想与大人商议。”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的许县令,神清气爽。

  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谢砚将筹谋告知许县令,许县令闻之瞠目结舌。

  这是把平宁郡主当刀使啊。

  小年轻们的胆子大的无所顾忌!

  永明大长公主还在世,平宁郡主的地位堪比公主。

  谢砚上下嘴皮子一碰,轻飘飘的就要利用平宁郡主对付顾世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胆大者无法无天。

  许县令很怀疑他的单蠢傻儿子能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要不然他这小身板可受不住打击收拾不了烂摊子啊。

  “可以吗?”谢砚道。

  许县令:……

  可以吗?

  许县令欲盖弥彰的端起茶盏,平静的神色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唯有茶水不断晃动的涟漪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

  他现在回汝南种地还来得及吗?

  许县令想起了老父亲的叮嘱,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可以。”

  “本官这就给大哥写信,由大哥转告大嫂。”

  谢砚“有劳大人了。”

  许县令嘴角硬扯出一抹笑容“应该的。”

  谢砚在县衙牢房外的空地上看到了蒙着草席的孙志晔。

  草席上沾着大片的血渍,隐隐有干涸的迹象。

  谢砚掀开草席,映入眼帘的是孙志晔惨白泛青、毫无生息的面孔。

  一只手僵硬的耷拉在身侧,另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前的衣襟,似是临死前也不忘护着衣襟里的东西。

  谢砚重新将草席覆下,随后从荷包中取出些许碎银两,递与一旁值守的狱卒,并郑重地嘱托“劳烦狱卒大哥代为置办身干净的寿衣和一副薄棺。”

  “剩下的银两就是狱卒大哥的辛苦钱。”

  狱卒掂量了掂量银子,眼里亮晶晶的“谢公子等着,我这就去办。”

  有银子赚,死人的晦气才能化为财运。

  “等等。”谢砚又道“敢问狱卒大哥,孙志晔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狱卒将银两塞进袖子里,挠了挠头“我记得,孙志晔几日前曾央求孙夫人为他送些笔墨书籍画册。”

  谢砚敛眉,又递过去些许银两“还得再麻烦狱卒大哥了。”

  狱卒眉飞色舞“不麻烦不麻烦。”

  旋即,招呼了两个在县衙里洒扫干粗活的下人一同离开。

  谢砚站在那棵枝干曲折盘旋,无一朵花点缀的野梅树下,静静地等着狱卒回来。

  狱卒也是个拿钱办事的爽快人,并没有让谢砚等太久。

  谢砚转身,由的狱卒为孙志晔换寿衣。

  啪嗒一声,似有东西落在地上。

  狱卒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孙志晔还是个风雅人,我还以为守着什么金银财宝的,没想到竟是包干枯的梅花瓣。”

  原先包裹着梅花瓣的布块已然散开,一阵风吹来,梅花瓣洋洋洒洒,有几片落在早已谢了花的野梅树上。

  恍惚间梅香幽幽的冬日并没过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春时也从未至。

  谢砚抬眸,心想,被血染过的梅花瓣红的触目惊心。

  梅花,是明朝摘下来的吗?

  谢砚转身,看着干干净净的孙志晔,心绪复杂。

  明朝,是他的妻,任何人都抢不走的妻。

  莫说是几瓣梅花了,就是一整株梅树又何妨。

  谢砚弯腰,将沾染了梅花香的布块放进了孙志晔的薄棺里。

  嗯,梅花就不必了。

  即便是干枯的梅花瓣也应该在阳光下,而非阴暗的坟墓里。

  “谢公子真乃善人。”

  “孙志晔作恶多端,众叛亲离,落的个不得好死无人收尸的下场。”

  “若不是谢公子,孙志晔要么被丢在乱葬岗任乌鸦野狗分食,要么就被暂时安置在城郊五里地的义庄。”

  “反正是没机会入土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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