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重逢


  这话,许县令也只敢在心中吐槽一二,是万不敢宣之于口的。

  “下官明白。”

  顾淮只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慢。

  他和阿朝有数月未见了。

  再相见时,他的阿朝会不会红着眼眶,含羞带怯又委屈无辜的央求他带她走。

  他定不要太快原谅阿朝。

  顾淮一遍又一遍的整理衣襟,掸平衣袍上每一道的褶子,规整腰间的香囊。

  茶饮了两盏,房间外终于有了脚步声。

  窗户大开,顾淮顺着声音抬眼望去,阿朝衣着轻便,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珍珠流苏簪。

  行走在花径上,身侧两旁,百花绚烂蝶舞翩翩,都不如阿朝的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容颜。

  只见阿朝微微颔首,温和有礼的与许县令说着话,脸上的笑容透着股云淡风轻的从容。

  顾淮脊背挺的笔直,眼神中似茫然似紧张。

  他的阿朝,好像不一样了。

  曾经那朵攀附他而生的娇花,蜕变成了不可摧折的高山松竹。

  即便眉眼间漾着一如往昔般温暖明媚的笑容,但他还是觉得不一样了。

  “许县令,你不必进来。”

  顾淮紧绷的声音顺着风传出。

  许县令只好给陆明朝一个自求多好的眼神。

  陆明朝神色自若,提起裙摆跨过门槛。

  “民妇谢陆氏拜见钦差大人。”

  陆明朝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顾淮听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平淡到仿佛不是故人重逢,只是简单的素昧平生的相遇。

  不知怎的,见陆明朝如此,顾淮升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这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的阿朝没有红了眼眶,更没有对他诉说相思离别之苦,只是遥遥的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恭敬又疏离。

  千头万绪在心头翻腾,话到唇边又几度咽下。

  阿朝这是怨了他吗?

  思及此,顾淮心中的不快也浓郁了许多。

  他还没有跟阿朝算嫁作他人妇的账,阿朝有何资格闹小脾气。

  不由得,顾淮的神色越发森冷,带着凛凛寒气,沉了声“陆明朝,抬起头来。”

  陆明朝秀眉微蹙,依言抬起。

  顾淮凝眸,望着陆明朝仰起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却有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他记得,阿朝有一双蓄着莹莹碧湖的眼睛,又清又亮,每每看向他时,犹如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蕴着的情意,波光粼粼。

  饶是他以前极其厌恶阿朝的死缠烂打,可瞧着那双眼睛,便下意识心软几分,赏阿朝个好脸色。

  因着他的好脸色,阿朝便会继续不顾一切的追着他。

  其实,没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比上京城的任何人都清楚阿朝对他的爱意。

  毕竟,他是直面这份爱意的人。

  然而,此刻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毫无波澜,无法窥见一丝一毫缠绵悱恻的情感痕迹。

  像是一盏被薄雾萦绕笼罩着的白瓷瓶,他竭尽全力,也窥不见瓶底的旧日时光。

  顾淮在想,是不是只有彻底打碎白瓷瓶,那些情意才会溢散而出重建天日。

  陆明朝不慌不忙,任由顾淮打量。

  与她而言,顾淮是八字不合的敌对者。

  与原主而言,顾淮是害原主横死街头的罪魁祸首。

  所以,生不出半分旖旎羞怯。

  没一巴掌扇过去,就是她仅剩的道德和素质了。

  陆明朝越是平静,顾淮心里就越是暗潮汹涌。

  漩涡一圈又一圈,压的顾淮喘不过气。

  “陆明朝,你可知错!”

  顾淮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急切和恼怒。

  陆明朝不卑不亢“民妇严守大乾律法,从不作奸犯科,素友爱乡里孝亲敬长乐善好施,委实不知错在何处,还请顾钦差明言。”

  “若有错,民妇必改之。”

  顾淮气急,手指蜷缩,紧紧的攥着腰间的香囊。

  他的阿朝怎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短短数月,阿朝的秉性就变了吗?

  果真是穷山恶水养不得阿朝这朵娇花。

  罢了,阿朝吃了苦,他多容忍几分又何妨。

  顾淮深吸了一口气,软了声音,无奈又纵容道“阿朝,服个软,我带你回京。”

  陆明朝:果真是有病,还病的不轻。

  这时候还展现自以为是的深情厚意了。

  那还不如写下来在中元节烧给原主看。

  站的久了,陆明朝小腹微微有些不适,下意识眉头越皱越紧“钦差大人何出此言。”

  “阿朝,适可而止!”顾淮色厉内荏,顾不得贵公子的修养。

  陆明朝轻笑“是钦差大人适可而止。”

  “民妇已嫁为人妻,钦差大人唤民妇闺名,有损民妇名声,恳请钦差大人唤民妇谢陆氏或陆东家。”

  顾淮不耐烦道“阿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明朝:到底是谁在闹啊!

  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的,好吗?

  小腹又是一疼,陆明朝的脸唰的白了。

  顾淮这才注意到陆明朝落在小腹上的手,瞳孔一缩,不可置信道“你……”

  “你有孕了?”

  顾淮眼神骤冷,周身的气势也发生变化。

  他能容忍陆明朝不得已下嫁谢砚,但绝无法接受陆明朝心甘情愿委身于谢砚为谢砚孕育子嗣。

  “来人,去请大夫!”

  房间外守着的都是顾淮的亲信,顾淮不必遮遮掩掩。

  至于许县令,早被请至垂花门外。

  陆明朝淡淡道“不劳烦钦差大人了。”

  “民妇的确有了身孕。”

  瞒是瞒不住的,瞒的过今日,也瞒不过明日。

  蓦地,顾淮冷笑了一声。

  “陆明朝,你怎的如此自甘堕落自轻自贱!”

  字字句句皆像是从胸腔里挤开干涩发紧的喉咙迸射而出,蕴含着难以忽视的冷漠与决绝。

  “你也是永宁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名门闺秀,竟是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人尽可夫的性子……”

  “顾钦差!”陆明朝语调微扬,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我与夫君两心相悦明媒正娶,何来人尽可夫一说。”

  “陆明朝!”顾淮的声音似是在颤抖。

  两心相悦?

  陆明朝说与那猎户两心相悦?

  那跟在他身后的几年算什么?

  这般想,便这般问了出来。

  陆明朝抿唇“算识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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