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就算咄咄逼人又如何
那时,陆垚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脚下随意捡起的树枝束发,书卷不离书,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抄书。
青云书院的夫子说,陆垚是在行万里路上与历代先贤圣哲对话。
他酸的暗骂陆垚穷酸还死装,有本事真去游学行万里路啊,捧着本破书算什么,简直笑掉人大牙。
可陆垚仅入青云书院一载,来年二月起,一路过县试、府试、院试,以案首中秀才。
他酸溜溜想着,再案首也只是个秀才。
他也是个秀才,比较起来也不比陆垚差什么。
直到他偶然得知陆垚打算一气呵成下场翌年秋闱,且书院夫子上上下下皆认为他有一试之力后,他就更酸了。
不知不觉,那个穿着旧长衫的穷鬼,才名传遍了昌河县,就连父亲也多番叮嘱他尽量与陆垚交好。
那是他不交好?
实在是陆垚穷的有骨气,他无从下手。
他甚至连英雄救才子这样狗血不入流的法子都用上了,却被陆垚轻飘飘看穿,高贵冷艳的赏了他两个字。
蠢货!
他气炸了,上蹿下跳捶胸顿足夜不能寐。
只是,他还没来及报羞辱之仇,陆垚的手就废了,再也握不了笔,更莫说是那一手风骨坚毅的好字。
他又酸又气中,又莫名有些惋惜。
嗯,他想,他可能是在为父亲未能再添一笔的文教之功而遗憾。
陆垚是昌河县人,如能进士及第,身为县令的父亲功绩上也能再添一笔。
陆垚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去青云书院,数月后,这个名字也在书院夫子的口中渐渐淡去。
他也通过父亲的人脉疏通拜得了府城大儒为师,为乡试作准备。
而陆垚,仿佛昙花一现。
再听到陆垚的名字,已经是去岁夏末了,陆垚所作的赋,一赋难求。
乍听之下,诧异至极。
时隔数百个日夜,陆垚再次入了青云书院,风骨坚毅又不失仙人清贵之气的字,重现于陆垚的左手。
好消息,他有机会堂堂正正的证明自己不是蠢货了。
坏消息,陆垚仍如一座山压在昌河县读书人的头顶。
不受控制,他又酸起来了。
陆明朝那张嘴,还真是肖似陆垚。
不愧是兄妹。
“你敬我酒?”顿时,许清行起了范儿,眉眼肆意张扬“看来,青云书院的谪仙人在跌落泥潭后也学会了人情世故。”
谢砚蹙眉:这语气怎么这么怪?
不像是简简单单的阴阳怪气,似挑衅,又似炫耀,还有些窃喜?
旧识?
在谢砚心有疑惑时,陆垚抬眸“远远瞧见许公子滔滔不绝,同窗一场,忧心许公子嗓子干哑。”
许清行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
他不是已经说的足够小声了吗?
“我哪里有说错吗?”许清行虚张声势“陆明朝得理不饶人,当众让孙兄难堪,真真应了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莫不是兴她做,不兴我说?”
“怎么,难不成你跟你这猎户妹夫还要兴师问罪?”
陆垚那么挑剔,怎么就选了个整天跟山野猛兽打交道的猎户。
伤了手,性子也变了?
这猎户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谢砚。”谢砚沉声。
许清行“嗯?”
“我名唤谢砚,数年同笔砚的砚。”
“我管你叫什么,你是在嘲讽我跟陆垚虚假的同窗情?”
谢砚:……
原谅他,着实不理解许清行的脑回路。
“许公子,你说内人得理不饶人?看来许公子也知孙家所作所为不占理,那怎么还理直气壮地。”
“至于让孙大公子难堪。”谢砚的视线落在了孙志晔脸上“孙大公子也这般想吗?”
“内人从一开始就不知孙大公子会出面揽下此事,令堂当众辱骂内人的话音还未散去,孙大公子又接着致歉,内人疑惑不解难道不正常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内人咄咄逼人又有何错,这世间事在孙大公子眼中,一句歉意就能消弭所有吗?”
“既然不是诚心之错,又何必惺惺作态大庭广众之下致歉。”
“若不是孙大公子端方君子的清名在外,我这个粗鄙不堪的猎户都要怀疑孙大公子是想借舆论裹挟内人不得不应了。”
“言行当一致,才配得起端方二字。”
“本是投桃报李来敬酒,却听得这些作呕之言。不过,这杯酒还是敬许公子和孙大公子。”
“到底辛苦一番了。”
陆垚摊摊手,眉眼含上了清润的笑,清冷的面颊甚是无辜“我们真的只是打算报许县令和许夫人礼遇、观孙大公子光风霁月过来敬酒的。”
“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陆垚仰头,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
许清行脸涨得通红,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陆垚执着酒杯的手指上。
这疤痕,可真吓人。
孙志晔更是有口难言“在下与清行绝无此意,陆公子谢公子误会了。”
陆垚恍然大悟“原来是许清行一人之言。”
这一幕落在许县令眼中,就是年龄相差不是很大的几人志同道合交谈甚欢相见恨晚。
“就不叨扰许公子和孙大公子了推心置腹了。”
谢砚和陆垚根本不给孙志晔发挥的余地,挥挥衣袖,转身离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许清行半是气愤半是茫然的眨眨眼“陆垚什么意思!”
陆垚方才的眼神儿与当年骂他蠢货时别无二致。
他跟着大儒,学业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明年秋闱定榜上有名,陆垚凭什么鄙夷他!
孙志晔:许清行的脑子怎么突然就不够用了!
“清行,你终是因我受累。”
正在起头上的许清行压根儿没听到孙志晔的话。
许清行缓缓站起,移至窗前,感受着冷风的轻拂,这才逐渐恢复了冷静。他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心中若有所思。
那姓谢的猎户,虽然态度恶劣话也说的难听,但细想之下,也并非全无道理。
而他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几杯温酒下肚,就在背后议论女眷,实在有违圣贤之训。
不过,陆垚最后那贱兮兮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他对陆垚的了解,陆垚一般不说废话。
既然说了,那就有用意。
好气哦!
在母亲举办的赏梅宴上,他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孙兄,你也觉得是我在多管闲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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