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算账
春华步伐稍显蹒跚地走向前,举止端庄,恭敬地施以一礼柔声道“春华多谢封女医。”
封女医眸光流转,摇曳的烛火如熔熔的夕照落在春华肩头,映衬着春华温柔如美玉。
春华五官算不得极美,但看在眼中,舒服。
腿有疾,行礼却美如画。
比缩在墙角的侯府真千金更有浑然天成烙印骨髓的气度。
这般气度,这般颜色,寻常小官之家的正妻主母也是做得的。
可惜了。
不良于行,眉宇间又缠绕着浓郁的病气,不似长寿之相。
封女医颔首“客气了。”
封女医搭脉,又细观春华口舌,眉头越皱越紧,惋惜怜悯似要溢出来。
何止不是长寿之相!
世道艰难,对女子苛刻。
鲜少有男子能接受妻子身弱体寒又无法生儿育女。
封女医敛起眸底的情绪,一板一眼将结果告知。
乐荣县主忽觉抽陆明蕙抽的轻了。
“兰熹院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也不知兰熹院的下人得无惧无畏到何种地步,才敢背着主子行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春华,你说是何人伤你。”
“你说,本县主便替你做主。”
春华视线扫过房间中的所有人,触及陆明蕙的一刹那打了个寒颤,恐惧纠结欲言又止。
陆明蕙眼神怨毒,大脑飞速运转。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容人的恶名绝不能落在她头上。
婚期在即,容不得出差池。
所以,必须有人替她背锅。
夏蝉就是最好的人选。
“既是兰熹院下人为非作歹,不妨让下人聚在一起,当面检举对峙。”
“如此,最是公正也最是精准。”
“乐荣县主意下如何。”
陆明蕙倒吸着凉气,小心翼翼建议。
她以为,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的人唯有陆明朝。
在陆明朝面前,她落下风很正常。
毕竟陆明朝聪明过人又牙尖嘴利。
上一世,尊贵矜傲如顾淮,都被陆明朝哄骗的立下不纳二色白首不离的誓言,何况是她呢。
可不曾想,她敌不过聪明人,也敌不过乐荣县主这个泼妇。
上京城哪有贵女一言不合光明正大甩鞭子的。
陆明朝是一巧破千斤。
陆明蕙是一力降十会。
沉溺在凌乱又绝望情绪中的永宁侯夫人眼睛一亮,似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明蕙说的在理。”
乐荣县主嘲讽一笑“奴籍的下人察言观色,仰主人鼻息而活。”
“罢了,侯府的家事,依了侯夫人又何妨。”乐荣县主话锋一转,继续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接下来的事情,本县主就不掺和了。”
“失礼不敬之处,侯爷无需海涵。”
“本县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就进宫负荆请罪。”
永宁侯头皮发麻,忙道“县主年少气盛嫉恶如仇,快人快语率性而为,本侯岂会怨怪县主。”
“夜已深,县主回府好生歇息便是。”
“代本侯向令尊令堂问好,永宁侯府绝无半分轻慢永明大长公主和平宁郡主之心。”
乐荣县主摇摇头“本县主不打诳语。”
“告辞,免送。”
“阿朝,保重。”
“曲风山花开的正好,漫山遍野极尽烂漫。”
“若本县主没有被打的走不动路,那明日午后,再来探望你,邀你同游共赏曲风山的美景。”
略作思索,乐荣县主递过一枚身份令牌“这是平宁郡主府的令牌,日后身体如有不适,可吩咐青棠持此令牌寻太医。”
说着说着,乐荣县主微踮脚尖,嘴唇贴在陆明朝耳边,小声道“替本县主问问琥珀,家中可有与她样貌相似的兄弟?”
陆明朝茫然地眨眨眼。
琥珀?
想起琥珀那张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眸子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乐荣县主。
这是看上琥珀的皮囊了?
乐荣县主理直气壮叉腰。
是又如何!
陆明朝嘴角微微抽搐。
如今,琥珀明面上的身份是她的贴身婢女。
平宁郡主再开明,大抵也接受不了乐荣县主与婢女之兄相知相许。
乐荣县主坦坦荡荡任由陆明朝打量。
她是府上独女,外祖母和父亲母亲从来没有用闺阁女子的规矩教养过她。
从小就知道,她是要招赘上门的。
她的母亲是平宁郡主,她的父亲是寒门代表。
有权势,有地位,有身份,招赘只需考虑是否合眼缘。
至于其他,无所谓。
反正她都有。
她就看上琥珀的皮囊了。
她也没想到,洗干净焕然一新的琥珀那般惹眼。
陆明朝无奈应下。
乐荣县主倏的一笑“放心,家母允过。”
明昼和乐荣县主相携而去。
封女医环顾四周,背起药箱“侯爷,侯夫人,民女也先行告退。”
碧落院里,一连三声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随后,沉默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
陆明朝对着春华招了招手,便欲转身回拢翠院。
“站住!”永宁侯夫人双目猩红,厉声嘶吼“陆明朝,你站住。”
陆明朝回眸,笑的无辜“不知侯夫人有何见教?”
侯夫人咬牙切齿“你占了明蕙十五载的荣华富贵,得了最好的教养,所以你殚见洽闻,才名远扬,聪慧过人。”
“可这一切本该是明蕙的,你欠了明蕙。我不求你偿还明蕙,只求你莫要恩将仇报。”
“如果你还顾念十五载养育之恩,你救明蕙一次,帮侯府渡过眼前的难关。”
“母亲。”陆明桦蹙眉制止。
陆明朝长睫轻颤,遮住眼底的情绪。
“侯夫人。”
夜风穿堂而过,清冽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虚无。
“我的确是享受了十五载的荣华富贵。”
“也不说什么非我本愿皆是阴差阳错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了。”
“显得虚伪。”
“敢问侯夫人,需多少银两才可买断过往十五载?才能让侯夫人觉得我不亏欠陆明蕙。”
“要算,那便算的清楚一些。”
“十五载,我寒暑不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怠,就差悬梁刺股。学侯爷侯夫人让我学的一切东西,结交侯爷侯夫人让我结交的所有人。”
“无己喜,无己悲。”
“扪心自问,我为永宁侯府谋取的利益对得起侯府的培养。”
“自我救下镇国公府老太爷,与顾淮定立婚约,借着这股东风,侯府获利多少,侯爷和侯夫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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