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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见你心悦之


  这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明朝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审理,她知道,案情明了,大局已定。

  陆磊清白要分明了。

  陆明朝拢了拢大氅,撑开素油纸伞,朝着县衙巷子外的马车走去。

  而她也隐约能猜出程芷没有攀扯玉弦公子和张晟的原因。

  还是那句话,立住困顿挣扎可怜人的设定。

  且,攀扯也无甚大用。

  陆明朝撑起一把素油纸伞走过县衙外的长巷。

  大氅随风鼓起废物,远远瞧着宛如漫天飞雪中绽放的一朵娇艳之花,美丽动人。

  尚未走出深长的巷子,素雅的油纸伞上已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风一吹,卷起了雪花絮絮。

  跃过油纸在,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落在黑发,久久不化。

  陆明朝抿唇轻笑,好玩儿似的随意伸出指尖轻轻戳戳了油纸伞,覆在油纸伞上的雪花宛如被摇晃的梨花树,沿着伞边簌簌落下。

  可能这就是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在巷子口,谢砚身着一袭玄色大氅,手持一柄暗色油纸伞,静静伫立。

  陆明朝怔了怔。

  只觉胸腔内似有一股炽热之物,灼热滚烫,令人难以忽视。

  好像,有些记不清几日未见谢砚了。

  她并未刻意铭记,也未刻意计数,更未曾有过传说中那般望穿秋水的深切思念。

  谢砚有事要做。

  她亦有事要做。

  可小别后乍一重逢的这一刹那,她清楚的意识到,她是惦念谢砚的。

  没有望穿秋水的思念,是因为安心和信任。

  陆明朝嘴角漾起的笑容浓郁灿烂。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矫情的站在原地,等着阿砚朝她走来。

  玄色大氅使得她的阿砚身姿越发俊美挺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赏心悦目。

  不远不近,四目相对。

  谢砚似是读懂了陆明朝的心思,眉目柔和,撑伞迎了过去。

  “明朝。”谢砚微微侧身,站在风吹来的方向。

  陆明朝仰头抬眸,指着自己的胸腔,笑颜如花,温声道“阿砚,见你心悦之。”

  她的嘴,不只是用来据理力争的。

  她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都可以诉诸于口。

  谢砚的耳垂和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宛若桃花初绽,难以确定是由于寒风侵袭,还是由于内心的羞涩所致。

  他一手紧握伞柄,另一手则将陆明朝的手温柔地包裹在掌心之中,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宛如湖边晶莹剔透的冰凌,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清澈透明。

  是凛冽寒风与湖水拍打的不期而遇。

  不言,胜万言。

  “阿砚,你都不好奇程芷状告大哥一案的最近进展吗?”

  谢砚笑道“必是如明朝预料。”

  “明朝笑就是答案。”

  陆明朝轻哼一声“阿砚的笑也是答案。”

  “所以,是双喜临门吗?”

  谢砚颔首“孙二少的沧海遗珠已有线索。”

  “原是浮香楼云华姑娘身边的粗使小丫头甘露,后阴差阳错服侍了孙二少。”

  “云华姑娘是个八面玲珑的,一个粗使小丫鬟换孙家的善缘,索性就与老鸨商议着自掏腰包买下了甘露的身契交由孙二少。”

  “孙二少为甘露租赁了间一进的小院,当外室养着。”

  “前年,云华姑娘得一富商赎身,纳入府中做贵妾。随着云华姑娘的离开,浮香楼更无人记得甘露,因此舒愿的隐卫才久未查到。”

  “世人皆言雪后道观景致一绝,你我可择日去赏矣。”陆明朝搭着谢砚的手,踩着矮凳走上马车,习惯性枕在谢砚肩头。

  谢砚轻声道“孙志晔为其父母所选之道观,地处偏僻,环境凄苦,鲜有人至,香火稀疏,门庭冷落,更无景致可供观赏。”

  陆明朝微眯着眼睛,喃喃道“人也是景。”

  “景不醉人人自醉。”

  “也是。”

  马车徐徐前行,陆明朝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幽幽的阖上了眸子。

  谢砚看着陆明朝长睫掩映眼下的青色,无奈又夹杂着心疼。

  朝福粮肆后的小院书房里,除了账簿,便是一页又一页行之有效的计划。

  他还能再为明朝做些什么呢?

  天擦黑。

  雪便停了。

  在银装素裹的雪景中,烛光闪烁,显得比往常更为璀璨夺目。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陆明朝也记不太清马车绕道朝福粮肆的后门,她是晕晕乎乎自己走回来的,还是偷懒窝在阿砚怀里回来的。

  她只知道,睁开眼时,房间灰暗。

  唯有不远处烛台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

  暖光如流沙倾泻,将埋首于案的谢砚包裹其中。

  屋内,炭火烧的正旺。

  谢砚着一身雪色中衣,脊背笔直,垂首,手执毛笔,时而停顿须臾,眨眼间又继续落笔。

  烛火晕染,面如冠玉。

  陆明朝心想,乍一看,还是有几分玉面书生的气质的。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待谢砚起身,陆明朝才缓缓开口“阿砚。”

  “醒了?”谢砚把散落在案桌上的纸张整理到一处,而后挑亮床榻旁的烛火。

  旋即,捧着一沓纸坐在床沿。

  “明朝,这是我目前手中所有人手、产业。”

  陆明朝靠着软枕,茫然的接过。

  一页页翻阅过,似有一颗巨石落入心湖。

  谢砚,深藏不露啊。

  逃生落户,短短数载,便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她实在望尘莫及。

  谢砚解释道“非我一人之力。”

  “有一部分是谢家曾经的产业,不在明面上,族中都鲜少有人知,因而逃过了抄家灭族之难。”

  “蛰伏良久,风声过去后,我就以谢家秘令接管了幸存的资产和人手,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只是,这些产业很是分散。”

  陆明朝眼神明亮“分散有分散的好。”

  “狡兔三窟,明智之举。”

  陆明朝心中俨然有数后,把纸张放在锦背上,攥着谢砚的手指,郑重其事道“阿砚,你且细与我说说当年旧事。”

  “上京城勋贵对谢砚满门抄斩之事讳莫如深,我也知之甚少。”

  “血仇,能报必报。”

  “阿砚,莫要再遮遮掩掩了,在救下舒愿的那一天,你就该知道旧事旧人旧恨,要被拂去笼罩在表面的那层血沙,显露于人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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