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当配千秋史官笔
陆明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瞥见陆明朝看傻子似的眼神,陆明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而后猛的顿住“母亲对王嬷嬷下手了?”
陆明桦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王嬷嬷是母亲的陪嫁,服侍母亲数十载,又是看着你我长大的。”
“母亲曾说过,她和王嬷嬷虽是主仆,实胜姐妹,还教导你我要将王嬷嬷当姨母孝敬。”
“不可能!”
陆明桦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似是说给陆明朝听,又似是在说服自己。
陆明朝沉默不语,静静的望着陆明桦。
陆明桦苦笑,垂眸看去,六角灯笼的光映在陆明朝眼里,亮的坦荡又惊人,显得他的自欺欺人分外可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明桦低声呢喃,落荒而逃。
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望着陆明桦的背影,陆明朝轻叹一声。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卑以自牧,不欺于心。
若光风霁月之辈长于淤泥之中,是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但又该如何摆脱淤泥呢。
“夫人秋实醒了。”
春华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
陆明朝转身,抬手拨弄了下无声无息随风摇曳着的六角灯笼下的红穗。
想来,陆明桦心中的思绪比红穗更乱。
“小姐。”
秋实一见陆明朝,便眼泪汪汪,挣扎着想起身行礼。
陆明朝温声制止“好生养着。”
秋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眼泪淌过开裂嘴角带来的阵阵刺痛,似是要把大半年来的委屈和悔意哭尽。
陆明朝手指捻着帕子,却不敢擦拭秋实脸上的泪水。
无从下手。
全是触目惊心的伤。
陆明蕙不应该做永宁侯府的千金小姐,更应该投胎成酷吏。
春华别过脸去,忍下泪意,劝道“秋实,你再哭,就把小姐惹哭了。”
秋实呆呆道“忍不住。”
是小姐救了她。
也是小姐替她讨公道。
她记得火场里的那道声音,是小姐身边的流月。
秋实满脸是泪,偏生眉眼是笑着的。
如获至宝般接过陆明朝手中的帕子,没有任何章法的擦眼泪。
“不疼吗?”
陆明朝看着都疼。
秋实摇摇头“不疼的。”
习惯了。
“小姐,我在接风宴后说的话都是假的。”
陆明朝颔首“我知道。”
“小姐,我当初没有随您一道离开侯府,不是贪慕虚荣,也不是舍不得侯府的花团锦簇。”
秋实忙不迭的解释。
封女医说,她的寿命至多三月。
因银针入五脏六腑,很有可能某一夜睡梦中不知不觉的去世,再也醒不过来。
断不一定时间。
可能三五日。
可能十天半月。
她得早早把想说的话说完。
陆明朝眼神柔和“我也知道。”
原著里,众目睽睽下被褪去外衫杖毙,秋实都没有一句怨言。
若是贪慕荣华,早就如夏蝉投靠了陆明蕙。
“你是舍不下相依为命又初嫁有身孕的阿姐秀娟。”
“算算时间,你阿姐的孩儿应该出生了吧。”
“小姐,她不要我了。”秋实声如蚊蝇。
陆明朝眉心跳了跳。
在原主的记忆里,秋实的月银、所得赏赐,十之八九都交给了秀娟。
原主还打趣秋实实心眼儿,不知存些银子傍身。秋实傻乎乎说,她的银钱就是姐姐的银钱。
“小姐,我的命值十两银子一只金簪呢。”
“很值钱的。”
比当初卖身为奴时还要值钱。
姐姐答应了大姑娘,无论她死的多凄惨,都不会来闹事,此生就当没有她这个妹妹。
陆明朝眨眨眼“那我去帮你讨回来?”
“我约摸是记得这些年你给了她多少银钱的我。”
秋实望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眉眼弧度更弯。
“月银就不要了。”
“但金簪和十两银子得讨回来。”
陆明朝“好。”
“讨回来。”
秋实心想,这世上唯有小姐待她最好。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长长久久的服侍小姐。像王嬷嬷伴着侯夫人那样,再照顾小小姐。
可惜。
她没有这样的运道。
“小姐,奴婢偷听到一事。”秋实止住眼泪,正色道。
“大姑娘将小姐的亲兄长陆垚公子的画像奉给清玉公主。”
“清玉公主见之,很是心动,有意养为面首。”
“好像因天子赐婚,暂时搁置。”
陆明朝凝眉,神情微冷。
她就知道,陆明蕙和陆家人之间只有不死不休一个结果。
当年,陆明蕙断了陆垚的手指。
而今,又想折断陆垚的傲骨,践踏陆垚的尊严。
这可真是为恶者肆无忌惮啊。
也不知陆垚拜抱朴书院俞山长为师一事成功与否。
若得俞山长,清玉公主和陆明蕙对陆垚下手,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抱朴书院山下,集英客栈。
陆垚捧着家书,归心似箭。
但俞山长仍未明确表态,只是一日又一日择刁钻古怪的难题,命书童送下山来。
似考验、更似试探。
陆垚隐隐觉得,俞山长应是对他的投其所好,感到熟悉。
毕竟舒愿曾是俞山长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陆三土,镇定、冷静!”
“谢砚在京中有部署,弟媳妇儿也不是鲁莽之人。”
“既然弟媳妇儿敢跟顾淮回京,那定是有把握牵制顾淮,让顾淮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关心则乱,此时归家也无用。”
“俞山长是你必须拿下的一棵大树。”
舒愿一边贴胡子,一边劝道。
退一万步讲,陆明朝有孕在身,谢太后看在谢家血脉的份儿上,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陆明朝出事。
谢太后可是与文成帝风雨同舟数十载的狠人。
当今天子谋反,有心算无心打了谢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三年时光,足够谢太后再次振作。
长宁宫,囚不住谢太后。
陆垚知舒愿说的在理,但仍是止不住心慌。
朝朝一人,对上镇国公府和永宁侯府,无异于是蚍蜉撼树?
舒愿叹气“陆三土,你太小看她了。”
“说句你可能不要太爱听的话,她比你、比谢砚更坚韧。”
“若是男子,当配千秋万代史官笔。”
陆垚一本正经“我很爱听。”
“她是女子,亦可青史留名。”
“我不担心她心智谋略不敌顾淮和陆明蕙,只是担心她小觑了人心险恶凶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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