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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诤臣


  “令爱与顾淮早有婚约,朕此前又添一道圣旨,为的是意在锦上添花,好事成双。”

  “至于婚约之存续与否,终须尊重镇国公府之意愿。”

  “镇国公,你作何想?”

  镇国公恨不得直接冲到永宁侯的面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妄图将其瞧个仔细!

  天降大喜。

  是种死刑犯大罪获释般的喜悦。

  想到陆明蕙活阎王的心性手段,镇国公都不敢先假意拉扯拒绝一番再应允,垂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侯府千金有清修向善之心,实乃好事。”

  “臣同意解除两府婚约。”

  天子朗声“既如此,朕就做主婚事作罢。”

  话锋一转,又道“陆卿,国有其法,家有其规,此乃天经地义之理。”

  “你治家之道确有疏漏,未能尽到严明之责。鉴于此,朕决定对你施以薄惩,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你可心服口服,甘愿领受此罚?”

  永宁侯险些喜极而泣“臣叩谢陛下圣恩。”

  罚俸,相当于没罚。

  明御史无声冷笑。

  他算是看明白了,事实不重要,人命不重要,陛下的态度才重要。

  与先皇景襄帝相比,陛下驾驭臣子的手段更老练纯熟深谙世故,为政处事更为模棱两可色厉内荏。

  到底是不如先皇底气十足锋芒侧漏。

  得位不正者,惯爱浑水摸鱼。

  “陛下,臣斗胆直言,不妥当、不公允。”

  “德不配位持身不正,仅罚俸半载,上行下效,必生动荡。”

  明御史出言打破了君臣相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

  天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仿佛被冬日寒风凝固的湖面,再无一丝波动。

  神色沉冷,眼神阴鸷直勾勾看向明御史。

  刚得了好处的镇国公,轻轻抖了抖衣袖,横眉冷对“明御史,男主外女主内,永宁侯至多是治家不严有所疏忽,怎就德不配位了?”

  明御史掷地有声“修身齐家。”

  “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

  镇国公针锋相对“家大业大,谁府上还有个不肖子孙了。”

  “难道因一不肖子孙的言行无状,便要全盘抹煞永宁侯往日的丰功伟绩,将其心可诛的罪状冠于永宁侯,就是明御史口中的妥当、公允了?”

  明御史不慌不忙“敢问镇国公,永宁侯有何过往功绩?”

  语气不疾不徐,说出话却如淬了毒一般。

  镇国公被噎的呼吸一滞。

  有何过往功绩,这真真是难住了他。

  难不成说永宁侯有城头变换大王旗时的不假思索改弦易辙的拥趸之功?

  宫变,永宁侯从中尝到甜头得了好处。

  除却这桩旧事,永宁侯袭爵的人生平平无奇。

  上不如老,下不如小。

  早年间,靠着老永宁侯的余威,作威作福。老永宁侯病逝,又靠着膝下一双嫡子嫡女扬眉吐气招摇过市。

  见镇国公久不言语,明御史嗤笑一声“臣弹劾永宁侯德不配位才不配位,何错之有!”

  “还请陛下严惩永宁侯,以儆效尤。”

  “如若有人觉臣有刻意污蔑刁难永宁侯之心,臣请命三司彻查永宁侯府,保管让人心服口服。”

  “反之,臣脱帽解印,辞官归乡。”

  御阶龙椅上的天子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时间骑虎难下。

  永宁侯哑口无言。

  三司彻查?

  明御史是想让永宁侯府家破人亡阖族尽灭吗?

  勋贵之家,经不起查。

  庞然大物秦太师抚着斑白的胡须,和稀泥“明御史,过了,过了啊。”

  “三司彻查,岂不是视永宁侯为嫌犯。”

  明御史冷声“秦太师与永宁侯即将成儿女亲家,懂规矩明礼法就该自动避嫌,而不是如镇国公那个老匹夫一般得了好处就上蹿下跳,就差锣鼓喧天庆贺退婚了,可疑的很。”

  “下官都要忍不住怀疑镇国公府和永宁侯是不是私底下达成了不为人知的交易。”

  镇国公:……

  明御史一句话骂了几个人?

  明御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道“陛下,秦太师出面,臣倒是忆起了去岁冬日赏梅宴上的一桩旧事。”

  秦太师脸色骤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竖子,尔敢!”

  明御史面不改色“秦太师是自恃劳苦功高,蔑视陛下威严,御前跋扈叫嚣吗?”

  “陛下,臣请治秦太师殿前失仪不敬君上之罪。”

  秦太师回神,忙垂首拱手“陛下恕罪。”

  天子似笑非笑,沉默注视着大殿里的臣子。

  他知道,这些人里有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阳奉阴违之辈。

  但,绝不包括秦太师。

  秦太师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他足够忠心,将秦家兴衰荣辱系于他身上。

  所以,他不在意秦太师的背地里的小动作。

  当然,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动摇他竖在朝堂上的这面旗。

  可明御史是条疯狗。

  被这条疯狗缠上,秦太师怕是得伤脑筋了。

  天子清咳了两声,大殿角落处身穿青色官服的刑部五品小官,大步流星出列“陛下,微臣有禀。”

  “讲。”

  “去年冬日秦府所举办的赏梅盛宴,微臣虽非亲至,但风声入耳,心中已觉此事蹊跷重重,颇不寻常。”

  “微臣虽身居低位,然亦略知秦太师府上儿女,皆是饱学之士,诗书传家。而永宁侯府之世子,更是以品德高洁、举止端方著称于世,岂会涉足卑劣之行径?”

  “故此,心中疑虑难消,微臣便私下里多方查探,力图寻得真相。”

  “经过一番周折,方得知此事的始作俑者,竟是永宁侯府之大小姐。她以卑劣手段,下药陷害秦五姑娘与侯府世子。”

  “当时,秦陆两府已敲定婚事结秦晋之好,微臣便将证据收起,不愿再生是非。”

  天子眉心跳了跳。

  这不是他想听的。

  丞宴是他安插在朝堂上的一颗解围的暗子,看似不起眼,却次次能如他意,把争议消弭于无形。

  怎的今日却突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永宁侯傻眼了。

  是陆明蕙算计了明桦?

  悔了明桦的君子清名,坏了明桦心心念念的婚事,导致明桦不得不娶一个扬州瘦马之女为妻!

  是夫人替明蕙收拾了烂摊子,瞒傻子似的瞒着他?

  永宁侯恨极!

  去什么成禅寺修身养性!

  直接一根绳子勒死得了!

  明御史阴阳怪气“原来,永宁侯乱象早有端倪。”

  “虐杀奴婢,谋算兄长……”

  “啧,家门不幸啊。”

  “永宁侯的那双招子,真就成了摆设。”

  “陛下,您能放心对永宁侯委以重任吗?”

  在明御史的不懈努力下,永宁侯遭免官,禁足侯府闭门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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