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没有简单的人
看着李德义痛哭流涕的模样，李平摇了摇头。
“你好歹也是一城守将怎可如此？”
“末将不怕死，可武将应该死在战场上，这么死了末将觉得冤屈。”李德义昂首挺胸地说道。
看他义正词严的模样，李平嘴角微微抽搐。
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你还委屈上了。”李平笑道，“按照你之前所言，洛州城盗匪一事你是无辜，那我来问你，盗匪出现后为何不派兵剿匪，事后为何不上报朝廷，又因何故秘而不宣，不了了之。”
“这，此事和末将无关呀！”李德义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说道，“殿下既然今日将我叫来，想来也知道了这洛州城的情况，末将实在是有心报国没有门路呀！若是有个差池一家老小都要陪葬，末将，末将不敢呀！”
秦怀道在一旁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李德义竟然是这样的人。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用这样的借口。
在他看来，这种人就该死。
朝廷给你封了官爵，用俸禄供养你。
结果你竟然如此作为，简直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可秦怀道由不得承认，李德义说的事实。
洛州城这种局面他能做什么？
独善其身做一个旁观者已经是极限了吧？
可不作恶就没有错了么？
这一刻，秦怀道领略了世间险恶，人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李平却不管这些，笑呵呵地问道：“看来你还是心怀忠义之事，我只问你洛州城守备军的兵权是不是在你手中，你若是要出兵剿匪谁拦得住你？”
“自然是那刺史曾世开。”李德义回答道，“并不有政令，洛州不比其他州郡，乃是东都，且并无战事，故而一应事务都以刺史府为主，若有战事则需要与刺史府商议后再做决断，上报兵部后才能行动。”
“嗯？”李平眉头一皱。
还有这样的政令？
唐朝就有文官压制武将了么？
不应该呀！
不过稍微想想他就反应过来了。
洛州城距离长安太近了。
一旦武将自主权太大，很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政令。
不过显然，这政令肯定是有心人推动的。
因为按照正常来说，肯定是文武制衡，加上一个定期更换的监察，洛州城重地，受到的关注肯定比别的地方更多。
然而，这些都没有。
显然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这荥阳郑氏的能量还真是巨大，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政令没有任何问题，过了明路，闹到天边去也就是个处置不当，至于错处肯定是没有的。
你不能说为了区域稳定，为了保卫长安的事情是错的，一旦定了性，那日后类似的事情该如何处理？真正的忠义之士会不会心有顾虑？会不会有抱着宁可不做也不犯错的想法行事？
所谓旧例不变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那是错的，而是因为改变的代价太大了。
“照你这么说，盗匪作乱之事应该由谁负责？”李平问道。
“自然是曾世开。”李德义沉默片刻后道，“不过他也是身不由己。”
一旁的秦怀道有些着急，想要继续追问。
一个曾世开如何能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控制整个洛州城，压得堂堂守备军将领不敢抬头。
可是李平却阻止了他。
“李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本王也不强求，过往之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未来之事如何李将军还要好好思量。”李平淡淡道，“不过本王可以保证赦免你以前的事情。”
听到这话，李德义脸色骤然一白，刚想要说些什么，李平却挥了挥手道：“送李将军离开吧。”
不多时，秦怀道回到书房，愤愤不平道：“殿下，为何要让那李德义离开，这种人不治罪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治罪？”李平抬起头哂然一笑，“什么罪名，可有证据？”
“自然是……”秦怀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如此，还要什么证据。”
李平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看到的就是事实，你觉得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好恶来判断是非对错善恶，这是不行的？”
“若是今日我觉得你言行有误，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觉得如何？”李平问道。
“自然是不服。”秦怀道明白他的意思，撇了撇嘴道。
“那不就对了，你不服，他也不服，所以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所以才有了律法，所以才需要证据，所以才需要规矩。”李平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不服气，可事实就是如此，人家找到了律法的漏洞，人家经营得滴水不漏，所以我们只有做得更好才能够将他们击溃。”
“可有漏洞的律法就是有问题。”秦怀道人就不服气。
“人制定的东西就一定会有漏洞，有缺陷。”李平轻笑道，“不用考虑那么多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吧！”
“还能如何，李德义都放走了。”秦怀道气鼓鼓地说道，“他要是去告密，没准等会守备军就要围了咱们。”
“不会。”李平肯定说道。
“为什么？”秦怀道不由的疑惑，“那个李德义可不像是什么忠贞之辈。”
“正是因为他审时度势，左右逢源，所以才不会去告密。”李平道，“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死，最差的结果就是我灰溜溜地滚回长安城。”
秦怀道闻言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那殿下为何不争取他呢？”
“胜负未分，他这种人是不可能立刻表明立场的，他要是真的倒戈我才会怀疑。”李平道，“放心吧，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保持现状什么都不管就是功过相抵，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未来只怕也没有什么希望了，但若是能够立功，我也不会隐瞒不报，打压，如何选择就看他怎么做了。”
秦怀道略显迟疑：“殿下是不是高看他了？”
李平摇了摇头道：“只低不高，这么多年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毫无建树，只凭借着和陇西李氏那点关系就可以屹立不倒吧？”
“若是手中没有实力，荥阳郑氏有无数种办法对付他。”
“可他如今还是稳坐着守备军主帅的位置，说明至少他对于军队的掌控是有的。”
“这洛州城里面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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