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集与红月学院
“有怪物……林子里、有怪物……”
胆小鬼一路从林子跑出来，脸上满是恐惧，边跑还边不停地回头看，连眼前是水渠都没看清。
还是当当拉了他一把，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不断挣扎的胆小鬼按住，沉声道：“冷静点！你看到什么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林子里……林子里有个怪物，红眼睛……火、好大的火……它一睁眼、张大哥就、就浑身冒起火来，不停惨叫……”
胆小鬼被当当按住，才勉强不再尖叫，但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但众人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分辨出意思了。
“红眼、火焰……是他……是他醒了……”阿颖的父亲红叔似有所感，低声喃喃道。
“谁？谁醒了？”当当惊讶地追问。
游戏语言设置的是帝国通用语，一种来源于古琪安蒂斯人的语言，其中的男人、女人、动植物都有不同的代词，因此从语言中就能区分指代物的性别和物种。
红叔言辞中透露的意思让白晓和当当都颇为惊讶，胆小鬼口中的怪物，难道是一个人吗？还是一个男人？
“远古巨兽。”红叔语气严肃地说着，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竹筐，看向三人，“你们当中……有人把他唤醒了。”
“我们？”当当更加不解了。
“‘终有一日，海上迷雾散开、迷途的旅人归来，火焰睁开他的眼睛，踏上永恒的归程’。”
红叔以一种奇异的腔调，用另一种语言吟诵了一首陌生的诗，苍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三人，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白雾之海的波涛滚滚而过。
三人中，白晓和胆小鬼都是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唯有当当瞳孔微张，眼中微不可见地划过一丝凛冽。
他听过，这种语言，这种吟诵般的语调，在父亲的房间里，在雄鹿与烈火缠绕的家徽之下。
这分明是帝国贵族对家族宣誓时使用的一种残缺古语，连贵族都未能彻底掌握，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神之岛屿》的出现，与帝星的贵族有关吗？是谁？是斯德莱那几家吗？为了牟取利益？针对其他贵族的阴谋？为了控制帝国的人才？
一瞬间，当当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然而，当他抬起头，接触到红叔的眼睛时，却下意识将其一一否认。
没有一个帝国出身的贵族，会有这种不含一丝欲望与野心的眼睛，纯粹得就像一个传递使命的暗夜引路人。
当当原本以为，这个神秘的游戏，旨在挑选一些特殊人才为其幕后主使所用，现在看来，意义远不止如此。
红叔念完这首诗，眼睛里那种奇异的光芒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勤劳朴实的白雾村村民。
面对白晓和胆小鬼两人的困惑，他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这首诗我只会念，具体意思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红眼睛、会喷火指的就是林子里的远古巨兽，并且这头巨兽最终会被外乡人唤醒，就是像你们这样，从村子外面过来的人。”
红叔用粗糙的手指一一指过三人，视线微不可见地从白晓身上瞥过。
胆小鬼立即哆嗦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我我……我唤醒了凶残的远古巨兽？”
红叔极为认真地点头：“有可能。”
“可是您说，唤醒巨兽需要承受难以偿还的代价……”
白晓皱着眉，看着不慌不慢编织着手中竹筐的红叔。
“哦……那个呀……代价不是已经付过了吗？”红叔看向吓得直打哆嗦的胆小鬼。
胆小鬼被勾起回忆，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样子真是吓得不轻。
见白晓皱着眉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红叔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将手中竹筐递给他看：“这只竹筐你觉得怎么样？”
“摸上去挺结实的，就是花纹有点单调……”
白晓知道他不愿再谈，只好接过竹筐仔细端详了一番，中肯地评价道。
“结实就好，反正那些草药店的学徒各个都不识货，好东西到他们手里也只有用成破烂的份儿。”红叔语气颇有些埋怨。
“草药店？村子里有草药店吗？”
白晓惊讶地看过去，他前天晚上从洞穴里收了些药草，不想便宜卖给游戏商城，毕竟里面很多药草看上去是塔尔斯大陆的稀缺药材，放在塔尔斯大陆卖价格应该比商城里更高。
但是他逛遍了整个村子，并没有看到任何店铺，甚至连村头看病的老王头家里也并不买卖药材，整个村庄看上去完全自给自足，不与外人接触。
“村子里当然没有，但是镇上有啊。我们村子每年都会有两次大集，家家户户会带上自家做的特产拿到镇上去卖，换些手艺和必需品回来。”
阿颖在一旁补充着，负责将父亲编好的竹筐收拢到一起，哥哥红聪则负责将竹条削成细长的竹篾，供父亲编织。
红聪有些抱怨地说道：“今年的大集本来就在前天的，结果魔兽潮突然爆发，把房子都给冲垮了，要不是为了重新建房子，我早就可以去集市上玩儿了……”
白雾村临近魔兽聚集的密林，经常会遭到魔兽潮的袭击，村子里早就有了一套应对方案，需要拿到集市上去卖的东西都不会放在魔兽经过的地方，因此倒也损失不大，可以正常售卖。
胆小鬼已经从张三死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闻言疑惑地问道：“既然魔兽潮这么频繁，你们村子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搬出去不好吗？”
当当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白晓想到储物戒指里的珍稀药草，倒是若有所思。
“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阿颖小声嘀咕了一句，把几个玩家说得汗颜，“魔兽聚集的地方，空气中的魔力会比较浓郁，周围的土地会更加肥美、珍贵的药草也比较多，住在附近只要勤快点，就不用担心饿死，而且只需要缴纳相应数量的药草，就会有专门的补贴和巡逻军下来。”
“魔兽潮是很可怕，但其实只要应对得当，就不会有太大损失。这两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魔兽潮突然不按规律爆发了，村子死伤惨重，但比起住在远离兽潮林、吃不饱饭、安全没有保障、照样不停死人的日子，还是住这里最好。更何况我们村子还临近白雾之海，虽然很可怕，但是也确实比其他地方多了一个防范兽潮的手段，就更不可能走了。”
“住在魔兽潮附近，竟然也算得上好吗？”当当有些感慨地说。
他知道在即便是在科技经济如此发达的帝国，还有很多边远垃圾星的人们过着几百年没什么变化的困苦生活，或许对他们来说，也同白雾村一般，活着和活下去一样艰难吧。
“最近一次大集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跟着去吗？”
白晓惦记着背包里的药草，想要找个小镇将其卖掉，同时想换一些愈伤药过来。
那天他见到的黑狼，前肢似乎有些行动不便，他无法给予同等价值的回报，至少可以试着把它的腿治好。
能容纳一整个白雾村的采购需要、同时还有专门的的草药店的小镇，应该有一些不同寻常的魔法药剂售卖才对，他打算碰碰运气。
“村长爷爷说如果天气晴好的话，集合时间就定在后天。到时候货物由魔兽车运走，我们就乘坐魔动公车过去就好了，你们也可以一起来，不过要自己付车费，不贵，一个人只需要三个铜币！”
阿颖口齿清晰地解释着，又偷偷看了看白晓，小声道：“钱哥哥身上有钱吗？没有的话可以找阿颖借……”
“没关系，我有钱。”白晓说，他卖红眼海兽赚到的钱是一笔大数目，除了这两天硬塞给红叔的伙食费，基本没怎么动过。
“那个……哥哥身上没什么钱，阿颖可以……”当当眼珠子转了转，当即轻咳一声，露出为难的神情来。
阿颖回头看向他，郑重劝慰道：“叔叔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去镇上也买不了什么的！还是等攒到钱再去吧！这次就算了！”
当当：……
道理他都懂，可是为什么他是“叔叔”？
就在白晓几人准备去镇上的时候，白雾村密林的外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就是这儿了，少爷。”
被充作脚凳的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着，端详着对方的脸色。
“就这么个破地方？老爹也真是的，还非要我亲自过来，臭死了……四处都是野兽粪便……”
穿金戴银的少年一脸嫌恶地捏着鼻子，颇为不耐烦地看向眼前几乎没有任何人类足迹的密林。
“没办法，学院规定上交给登记人的魔法材料，必须要学生亲手采摘才可以。少爷您就当是为了入学……”
他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语气和蔼地说着，看向少年的目光满是宠溺，面对少年的各种不耐烦亦是细心讲解。
老人的目光里充满骄傲。
这是他们宝石城的明日之星，魔力亲和度是罕见的六芒星，比起堪堪入门的三芒星整整高出三个等级！
魔法资质堪称宝石城百年最高，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一个足以与六级魔法塔共鸣的高级魔导士，在任何一个大型城池都会被奉为座上卿！
“就那么一个几乎掉出十大魔法学院排名的落魄学校，竟然也在那里拿腔拿调！明明排名前五的双星学院也是最近招生，他们就没有需要学生亲自采摘魔法材料的离谱要求！”少年不满地说，“更何况那些连入学费都交不起的贱民，能有几个有魔法资质的？真不知道红月学院收这些废物做什么！难怪学院排名一年比一年差！”
“哎呦我的大少爷！这些话你在贝顿爷爷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传到红月学院那些人的耳朵里，城主大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张入学邀请函，可不能浪费了！”
老贝顿连忙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只有自家人才堪堪松了口气，红月学院的那些人实力不怎样，护起短倒是一个比一个凶，如果听到加里少爷这样说他们学院，这邀请函必定是不能用了。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我进红月学院，以我的资质，塔尔斯大陆的十大魔法学院随便挑都没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进那个常年垫底的红月学院？”
贝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了看加里脸上的神情，还是小声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红月学院年年垫底，却依旧牢牢占据十大魔法学院的位置吗？”
“为什么？”加里不是很感兴趣地随口敷衍。
“因为他们学院里曾经出现过一只血脉纯净的超凡生物！”老贝顿压低了声音，嘶哑道，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加里瞬间愣住，随即露出狂喜之色：“贝顿爷爷，您是说……”
“没错！十大学院算什么？魔法师的终点，是超凡血脉！城主大人之所以送您进红月学院，为的也正是这世间仅存的超凡血脉！”老贝顿亦是激动无比地低喝。
对于修炼元素之力的魔法师来说，先天满亲和度的超凡血脉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这片密林，和红月学院的超凡生物有关？”加里问道。
“那只超凡生物消失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城主大人怀疑，那只超凡生物在这里留下了重要的遗物，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找到超凡生物一滴血液，少爷您就不用进实力低下的红月学院了！”贝顿低声说着。
加里眼前一亮：原来父亲也不希望他进入红月学院，这才让他来这里找魔法材料！
他当即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进去！”
加里飞快地跑进了密林里，他身边的大批护卫也跟着尾随而入。
在路过一个黑色的洞穴时，加里稍稍停了停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地上尽是些杂花杂草，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很快带着队伍离开。
加里离开后，洞穴里传来低沉的狼吼之声，时而高昂、时而停顿，听起来仿佛是在与人交流一般。
狼吼声响了一阵之后，洞穴深处才传来一个颇为冷淡的声音：“不去。”
那声音泛着幽幽寒意，仿佛雪白利刃上的一抹寒霜，只出现了一瞬，随即又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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