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大青栗子
两人一狗，蔫不出溜，提拎着脚尖在山道上疾行。
胡大海时不时就观察观察周围。
想要稳健的抓到猎物，那你就得对山川地形、对地理位置，对猎物行为习惯，都有极其深刻的理解才行。
光凭着一腔热血可没用，那样你只会惊吓到猎物，啥也打不到~
就像眼前的山谷，不论是食物，还是地势，都很符合狍子的习性、生活习惯。
因此如果它们没有离开的话，那就一定还在这里活动。
当然，具体的精确位置就要靠黑豹去找了。
朱三哥知道的地点，狍子们肯定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玩意儿嘴快，吃东西非常迅速，一个狍子群半个钟头就能把一片灌木丛嚼吃干净，而且这东西还神经质，指定是不会在同一个的地方安安生生的呆很久的。
胡大海跟着地上连连串串，若隐若现的脚印往前摸，再结合黑豹提供的信息，只要这伙狍子还没离开，那他就很有信心将它们拿下！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朱三哥家的高粱地。
两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火红的高粱穗下，四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疯狂来回扫视，搜寻那群大青栗子的踪迹。
脚印是到这里就断了的。
下头之所以能留下脚印，那是因为刚刚走过的路是山道，基本上全都是土路。
但山谷里头就不是了。
高粱地外全都是满山谷的青草、灌木，除非刚下暴雨，否则在这种地方，绝不可能留下任何脚印。
所以先前才说野生狍子不好抓啊，这东西精得很，很知道在哪儿活动最安全。
两人沿着田垄一顿找，然而并没有任何发现，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了一些狍子群啃咬灌木嫩芽和浆果的痕迹。
“特妈的！”
“到底还是来迟了！让这窝大青栗子给跑了！”
朱三哥有些恼，恨恨地拔了根儿高粱穗子嚼了嚼，然后呸的一声吐到地上，极为不爽的照着土坡就是一脚。
胡大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老三的心情他能理解。
毕竟是大青栗子群啊，一年到头都遇不着几回，这让它们给跑了，毛都没能留下一根儿，换谁来，谁都不可能甘心的。
他也一样。
“三哥，别急。”
“指不定这伙大青栗子是跑那块吃草去了，咱再让黑豹找找。”
“兴许还能找见！”
胡大海宽慰的道。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毕竟大青栗子人家是活的，又不是死物，咋可能乖乖的搁这儿等你过来打它。
朱老三那种刻舟求剑，缘木求鱼的想法，那纯属是一厢情愿。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带黑豹上山的原因。
“成！”
“那咱再找找！”
“咱们肯定能找见！”
朱老三发泄了一通不好的情绪之后，就叹口气，在胡大海的安慰下重新打起了精神。
胡大海笑一笑，只会一拍黑豹那粗壮的宽厚脖子，高喊一声：“黑豹！上！”
“嗷——汪！”
黑豹紧跟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低吼一声，回应了胡大海一下，然后立刻就跑到山谷中一处较高的地方，跟一座雕塑似的，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这是在干啥？”
“你家狗...咋还去那儿晒起太阳来了？”
朱老三看到这奇怪的一幕，顿时就摸不着头脑了，低声跟胡大海打趣道。
“不是。”
“这是在嗅味儿呢~”
胡大海就地撇了根儿狗尾巴草，捏着最底下平举向前，将草穗和黑豹的身影重合。
“三哥，你看。”
胡大海昂昂下巴，示意朱老三看过来。
朱老三好奇的望去。
但见那麦穗随风而动，微微摇摆，穗苗弯曲的方向，正是黑豹昂首挺胸对着的方向。
“我明白了....”
朱老三恍然大悟，佩服的朝胡大海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随即他就又诧异的问道：“那为啥我看别的狗，都是低着头在地上闻。”
“你家这头大黑狗，咋是在空中闻味儿啊？”
“这能闻得到东西吗？”
朱老三看着黑豹的身影，撇撇嘴，严重表示怀疑。
“这你就不知道了。”
“我这条狗，那可是抬头香！”
胡大海一咧嘴，得意的朝朱老三炫耀道。
“我靠！”
“啥...啥玩意儿？”
朱老三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胡大海。
“真是抬头香？”
“你小子可别诓我！”
朱老三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掏了掏耳朵，简直都怀疑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抬头香啊！
这特么的可是抬头香啊！！！
如果说马中名贵者，叫做千里马，叫做赤兔。
那狗中贵者，那就必须当属抬头香了！
这东西的名号，即便是他这样额打猎从不沾边儿的庄稼汉，那也没少听说过！
据别人说，谁家的看门狗下崽子，要是出了抬头香，直接拿去卖给猎人，换个三五百块钱那都是轻轻松松的！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的几百块钱啊！真实购买力快赶上后世的好几万了！
“这还能有假？”
“又不啥贵重东西，有啥好骗你的~”
胡大海龇牙一笑，老神在在的就顺着朱三哥的话装了个理所当然的大逼。
“我靠...”
朱老三没读过书，文化不多，只能在那里一个人靠个不停，以此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不解、疑惑，以及羡慕之情~
“兄弟，我不是你哥。”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哥~”
“咳...”
“那啥，你家狗子有没有想配种的打算？”
“我家可有条不错的小花母狗，怎么样？想不想配上一窝？”
“我家的那条随便你用，到时候给我留个小的就行~”
朱老三震惊了好一会儿后，然后就立马笑嘻嘻的转过头来，热络的和胡大海交流了起来，拉着胡大海的手那叫一个亲切，完全没了平时老实巴交的模样。
各种承诺那更是一通乱许，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把自己白送给胡大海了。
“好说~”
“咱俩谁跟谁~”
“等我家黑豹发情了，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胡大海微微一笑，打了个哈哈，搪塞了过去。
“成！”
“那我搁家里等你好消息~”
朱老三喜滋滋的擦擦手，乐的直嘬牙花子。
抬头香的种啊，那可不是那种普通没人要，随便拿出去免费送人的笨狗崽子！
就凭这个名头，这玩意儿就值五十块钱！
这都没什么成本，只需要让自家的小花母狗努力一下就可以了，这跟那天上掉钱有啥区别？
想到这里，朱老三就高兴的喜不自胜，口水都快要淌出来了~
胡大海看着朱老三这幅没出息的模样，也是不觉哑然失笑。
这年头的人啊，那是真容易满足。
一条狗崽子就能高兴成这样，这以后要是有个十万八万的，那岂不是要跟范进中举一样，直接乐疯了？
……
就在俩人儿窝在地上说悄悄话时，前方久久伫立，一直未动的黑豹，却在此时低吼一声，朝左前方使劲儿狂奔而去！
“别瞎想了三哥！”
“快跟上！”
胡大海赶紧就提枪紧跟，同时拉了一把还在做梦的朱老三。
和平时不同。
此刻的黑豹简直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弓背跨足，纵步如飞，默不作声的对准了左前方就是一阵狂奔！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黑豹就蹿出去了十来米，跟阵黑风似的，速度快的极其惊人，把后头的胡大海和朱老三两个人都给看呆了！
“我靠！”
“这也太快了！”
朱老三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敬佩的朝胡大海比了个大拇指。
“你真行啊老弟！”
“你家狗跑这么快，你还能撵上，你也是个狠银儿！”
胡大海默不作声，脸都憋红了。
天可怜鉴！
他特么今天，也才是头一次见到黑豹能以这种恐怖的速度奔跑啊！
还以为以前那样儿，就是黑豹最快的速度了，现在他才知道，这才是黑豹的全盛姿态啊！
那速度，追的他简直都快倒歇气了！根本没办法去回答朱老三的话。
胡大海气喘如牛。
只能说他还是低估了精杂蒙细的速度了，这玩意儿跨山跳沟如履平地，敢情以前那纯是在等他啊，丫的根本就没施展过真正的本事~
……
两人一狗，沿着山谷斜斜向上极速前进！
翻过一条短壑，又往前足足跑了快有十来分钟后，胡大海才晕头转向，上气不接下气的盼到黑豹停了下来。
胡大海弯腰喘息，同时朝黑豹所在的方向看去。
黑豹虽然狂奔了好一阵子，但却并没有任何疲劳的神态。
它看上去反而更加精神抖擞了，精气神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状态，甚至可以说是状若两狗！
而且它的肋骨、胸部，并没有像其他猎狗那样，因为剧烈运动而猛烈起伏个不停。
黑豹它甚至连舌头都没往外吐，就好像刚刚那纯是在散步一样....
胡大海上气不接下气的拿袖口擦了擦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心中感慨连连。
不愧是蒙细串子啊！
这狗啊，一旦沾个“细”字，那速度可真不是盖的，个顶个的都是狗中超跑，还特么都是长续航的那种~
黑豹停下来之后，站在最高处远远眺望了一阵，然后就立刻急切的回头，看向胡大海。
同时，它伏低下身体，在荒草丛中缓缓半匍匐前进。
胡大海见此情形，赶紧就带着猪朱老三跑过去。
不用说，黑豹一定是又有所发现了！而且是需要他亲自来看，亲自去下判断的那种！
不然它就不会一直频频扭头。
这是黑豹的一个习惯。
若是无事发生，没有啥特殊情况，黑豹就会一直在前头自顾自的跑。
直到距离过远之后，它才会停下来，等主人胡大海慢慢赶上来。
主人跟上，它就会继续重复先前的举动，跑前头去各种探消息，闻闻嗅嗅。
若是有事发生，它就会像现在这样，一边低伏身体，一边频频回头。
……
胡大海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土坡高处，然后把右手遮在眉骨上，微微眯着眼睛，往远处眺望而去。
但见距离自己大约两三百米处的一方柞树林子里，正有五六只不大不小的动物走来走去，正在欢快的打闹，觅食，或是啃咬树盘子上的嫩枝芽。
胡大海见状，趁自己还没被发现，赶紧就低俯下身体，同时把右手食指竖放在嘴唇中间，示意朱老三噤声。
这家伙是个碎嘴子，都跑的人快要没了，一路上还跟不忘跟他贫嘴，跟他那老实木讷的外貌完全不搭。
同时，胡大海眯起眼睛，远远的暗中窥视。
这片柞树林子应该是刚被人砍伐过，到处都是水桶口粗的大树盘子。
也就是树墩子。
这些树盘子上，这会儿正生长着不少嫩叶枝芽。
而狍子，就贼爱吃过这一口！
这也是这群大青栗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驻足停留的原因。
胡大海的小心脏，又一次突突的跳动了起来。
这次可真是老天眷顾，照顾他的生意了！
要不是这堆柞树芽子，黑豹就是跑的再快，那也不太可能追的上这群大青栗子的脚程。
胡大海舔舔舌头，猫着腰端着枪，赶紧就给土铳上子弹，一步一步慢慢儿往前摸。
同时他也在精心挑选着击杀目标。
土铳打的是火帽纸包弹，一次只有一发。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有一次机会。
失手了，那依着大青栗子的速度，它们是绝对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开枪的可能的。
这就是土铳的局限性，会对猎人的枪法、以及心理素质要求极高。
一旦失误，就是和猎物失之交臂，目送人家离开的下场！
胡大海给黑豹打了个停下，原地趴着的手势，然后就瞅着犄角旮旯、偏僻遮拦的地方，慢慢儿的继续往前摸。
为了保证成功率，他必须得尽可能的靠近这群欢乐的大青栗子，缩短与它们之间的距离。
两者之间的距离越短，胡大海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别觉得他菜。
事实上就他手里这杆儿老破枪，别说他了，就是许海峰（第一位奥运射击金牌获得者）来了，搁现在这个距离，他也不可能打得中目标。
这是客观因素决定的，不是胡大海想当然的觉得能打，就一定能打得中的。
必须得慢慢儿摸，慢慢儿找机会打，完全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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