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肉
狗帮，指的是由至少三条大猎狗组成，互相之间会配合进行狩猎作业的狗群。
在东北林区，但凡是靠山吃饭，常年进山打猎的猎户，基本上都会组个自己的狗帮，一来打猎的时候效率会很高，二来对自身也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很显然，眼前这些大黄狗，正是来自某位正搁山里头打猎的猎人。
胡大海没敢放松警惕，举着挂管枪站到黑瞎子的尸体旁，同时把枪口从这些大黄狗身上移开，转而对准了刚刚猎狗跑来的方向。
他刚刚和这只黑瞎子搏斗时的动静可不小，应该是枪声被恰巧在周围打猎的猎户给听到了，这才先把狗帮给放了过来，瞅瞅这里发生了啥。
这些大黄猎狗的狩猎经验相当丰富，看到胡大海据枪，也是立刻就退开了数米远，只在四五米开外的地方吼。
有胆子大的，摇头摆尾的不断转圈，想要趁胡大海不注意，窜过来咬地上的黑瞎子几口，衔上两口肥肉吃。
胡大海一边呵斥猎狗群，一边用余光死死盯住它们跑来的方向，不敢遗漏任何的风吹草动。
几分钟之后，就见两个身穿蓝布衣，头戴绿解放帽，脚踩绿胶鞋的黑瘦汉子，抱着只耷拉着脑袋的大黑狗，从树林子里头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瞅见胡大海正面无表情的举枪瞄着他们，这俩人儿也是吓了老大一跳，赶紧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歹意。
“后生！”
“别虎啊！”
“我兄弟俩是搁老远听见枪声，以为有人遇上危险了，特意跑过来帮忙的，可没别的意思！”
俩人儿里个子稍高的汉子咧着嗓门儿就赶紧朝胡大海大声解释，生怕这小年轻把他们俩给当成坏人当场突突了。
林区里头山高树密，人迹罕至，他俩要是被崩了，就地一埋，就是发动整个县城的人儿找，那没个一年半载的也甭想找到。
赵利民站在胡大海身后，听这俩人儿的声音却觉得十分耳熟，探出脑袋来打量了那两道身影几眼后，方才不确定的喊了声：“建国兄弟俩？”
那高个子一愣，随即就立刻朗声回应道：“前边儿的，是不是利民？”
赵利民闻言一拍大腿，赶紧就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一把摁下胡大海手里的枪管子，同时连连摆手，招呼那俩黑瘦汉子快过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海，快过来见见，这俩是你建国、建军叔，住隔壁梨树沟子屯儿！”
“干的是放山的营生，他俩还是咱们这几个屯儿的参把头嘞！”
赵利民一边儿握手感谢这兄弟俩肯来帮忙，一边儿介绍几人互相认识。
“放山的啊...”
胡大海收起土铳，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前的这俩人儿。
放山，是对进山打猎和采集药材的总称。
一般的人儿进山，基本上都是有猎打猎，没猎就采药，但大山里头猎物总归是没药材多的，采药采得多，就叫放山。
只有专职狩猎活动的，才能被叫做猎手。
而放山人里头最会找参、采参的，就是参把头。
这年头采参可是个不错的营生，苦是苦了点儿，但放一个月山，光采参这一项，就最起码也能挣个百八十来块，养活一大家子人轻轻松松，甚至还能有不少剩余。
这还指的是找小参，真要是遇到老参了，那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胡大海自己知道的，就在胜利区有个老头儿，几年前挖到过一支三指粗的老参，足足卖了三万块钱！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的三万块，这老头儿直接就财富自由了，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还上了好几期的东北经济报，可把林区周围的人儿给羡慕坏了。
放山唯一难的就是太劳累，吃住都在深山老林里，往里头一钻就是个把月，而且有时候转悠上好几天，都不一定能有什么好的收获，非常看脸。
总而言之，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营生。
……
说开了之后，几人之间也就没了忌惮。
李建国示意弟弟把背上的蛇皮袋子解下来，从里头捞摸出三四个拳头大小的粘豆包，大大方方的递给胡大海和赵利民俩人儿。
粘豆包，是进山的人最常带的干粮，尤其是冬天。
这玩意儿是用江米面儿抟出来的，又黏又粘肚子，吃上几个半晌都不会饿，即抗造又顶饥，味道还相当不错，算是胡大海记忆里最好吃的几样东西之一了。
几人分了水、食物，稍微恢复了些体力、精神头之后，胡大海就起身，朝着几人沉声道：
“趁着人多，要不咱们先把这头黑瞎子给扒了？”
“咱们四个人，把这头三百来斤的黑瞎子给分了，背出去，应该不是啥难事儿。”
“总比搁山里头喂了狼崽子强！”
对于胡大海的话，几人倒是没啥意见，一致表示赞同，尤其李建国兄弟俩，还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掌刀卸肉的样子。
毕竟这是穷困潦倒的八十年代，社会资源极其匮乏，想要吃肉，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票才行。
这年轻人刚刚可说了，他们只需要帮着割割肉，卖卖力气就能分到熊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再者就是这头黑瞎子虽然有足足三百来斤重，在黑熊里也能勉强算得上是大个体，但开膛剖腹，卸了下水去了骨头以后，能不能剩下两百来斤都不好说。
分摊在四个人头上，最多也就五十来斤。
这个重量，对于他们这些常年跑山的人来说，真不算啥重体力活儿，还没搁大太阳底下种半晌午地累呢。
见两人这幅合不拢嘴的模样，胡大海也是在心里暗暗一笑。
想使唤别人，尤其还是在这种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荒郊野地，深山老林里，你不拿出点儿实际的东西来，那别人指定是不会乐意的。
保不准，还会生出点儿别的什么心思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当然，他胡大海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那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呢。
他这么说，自然是看上了这兄弟俩身上的好东西。
胡大海嘴角微挑，目光轻移，似不经意的，就落在在李建军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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