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亡
子龙伏在马背上,意识昏昏沉沉。
好在自知尚未脱离险境,死死守住神志,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如今他的样子,凄惨到可怖。
背部插满密密麻麻的弩箭,犹如豪猪一般。
手臂腿上也有不少箭枝,甚至有些贯穿过去。
鲜血跟不要钱一样,随着马蹄远去一路洒落在雪地上,犹如盛开了一朵朵梅花。
秦国骑兵队伍正衔尾急追。
子龙一人带走了六七匹战马。
以魂魄秘术操控战马,战马不用催促,就仿佛遇到生死危机一般,奋死狂奔。
速度比身后的追兵还是快上一丝。
秦国骑兵也不急。
虽然漫天风雪,视线不佳。
但有地上的血迹指引,倒也不会跟丢。
就跟狩猎一般,不紧不慢跟在受伤的猎物后头。
等到猎物力竭死去,安安稳稳将尸体带回去便是。
又何必急匆匆赶上去呢。
困兽犹斗。
他们对子龙的战力心生畏惧,也怕被子龙的临死反击拉下水陪葬。
双方一前一后,隔着近一里路,向南跑进陇山山中。
子龙背上中的箭羽多得吓人,伤势反而不算太重。
身上穿的傲因皮甲防御力惊人。
以秦弩之威,穿透皮甲之后,也只是给子龙带来深入肌理的伤害,并没能伤及脏器。
反而是手脚上的箭矢贯穿伤更重一些。
如此奔行了一阵,子龙渐渐缓过劲来,神志略微清醒了点。
借着冰天雪地的寒意刺激,刻意收缩伤口处肌肉,不断流淌的鲜血倒是渐渐止住。
生死之危总算暂时解了,接下来要想法子甩掉追兵,才有空取出箭矢治伤。
以及最重要的,恢复对灵气的支配能力。
子龙待手脚生出一些力气,便忍痛换了一匹坐骑。
将沾满自己鲜血、已跑得精疲力尽的马匹换下,分道扬镳,让它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自己则操纵着剩余马匹继续前行。
如此一路下来。
当子龙座下仅剩最后一匹战马时,已深入陇山之中十数里。
远离了秦军大营。
后头追踪的秦国骑兵队在第一个分岔点争辩了半天,决定分兵。
大部分人手沿着还有零星血迹的方向追踪,其他人追向子龙真正离去的方向。
分兵再分兵。
等到最后,只有零星十余骑追在子龙身后。
等这些骑兵来到一处山谷深处,蓦然发现一匹无主战马无所事事停在一棵树下。
这些骑兵疑惑着上前搜查。
突然从树后飞射出十余枚折断的箭头,一一没入骑兵眉心之中。
随即,子龙从树后现出身来。
他虽然伤重垂死,灵气也不能运用,可一身武艺,依然不是区区这十余名寻常骑兵能抵挡的。
更何况有心算无心,躲在暗处偷袭。
只是这一番剧烈动作,却也让子龙身上的伤口又撕开几分,鲜血再度流出。
子龙从死去的骑兵身上搜出各种治伤药粉,撕下一条条布帛,这才盘膝坐下,开始处理全身箭伤。
等全部收拾妥当,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子龙脸色苍白灰败,冷汗浸湿了全身上下。
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随时都要一头栽倒,晕死在地。
如此多的箭枝,靠自己一根根拔除,还要忍痛撒上药粉包扎,饶是子龙如同铁人,意志坚韧,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好在终于熬过去了。
可这番折腾之后,整个人宛如生了一场重病,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双眼金星直冒。
尤其是四周天寒地冻,风雪袭人。
子龙只觉得全身上下内外,几乎都与冰雪一样,冷到彻骨。
一阵寒风吹过,不由自主激灵灵发颤。
子龙心头骇然。
自从领悟天地灵气之后,自己早已寒暑不侵。
平常如此严冬,身着单衣也毫无寒意。
许是受创太重,自身血液元气丢失大半,竟耐不住寒冷。
若照这样继续冒着风雪赶路,指不定就有冻毙之厄。
子龙目光瞄向秦国骑兵们的坐骑。
咬了咬牙一发狠,捡了把刀上前,将一匹马的脖颈切开。
刚远道奔驰而来的马,浑身血液灼热腥臭,子龙顾不上恶心,大口大口痛饮马血。
将肚子喝到鼓起,子龙打了个饱嗝,这才作罢。
又挥刀切下四条马腿,挂在另一匹马鞍旁,一切收拾妥当,子龙辨了辨方向,再度出发。
十余匹还活着的战马,乖乖跟在子龙身后。
陇山地界,子龙还算熟悉。
当初诸葛丞相第一次北伐,就是出祁山,兵锋直接到陇西。
这条北伐路线,子龙虽未曾走过,却也烂熟于心。
如今,子龙正沿着诸葛丞相的出征路线逆向,一路赶去汉中。
得赶在秦国大军来临之前,提前告知鳖孙大王实情。
开明国该早做打算!
否则,等石牛到来时鳖孙大王开门揖盗,让秦军深入蜀地。
等知道被骗再奋起反抗,巴蜀一地,将生灵涂炭!
一日之后,仙人醉的功效过去,子龙已能再次催动体内的灵气,与天地交感。
子龙很快就察觉出身体的异样。
整个人极为畏寒,一阵风吹过,都忍不住瑟缩。
伸手触及额头,烫得惊人。
脑袋昏昏沉沉,疲乏不堪的感觉挥之不去,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恨不得摔下马卧在雪地沉睡过去。
手脚和背上的箭伤也开始红肿灼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疼。
子龙自知不对劲。
这是生病的症兆。
可自己早已寒暑不侵,百病不生啊。
如今居然被一群凡人弄得如此狼狈。
子龙奋力引动天地灵气冲刷躯体,想要祛除病情。
可也不过稍稍振作了一些。
子龙这才恍然惊觉。
同样已领悟天地灵气的聂胜,在当初被群弩射中的那一刻,就一命呜呼了。
自己还能一路逃亡,鲜血几乎都已流干。
到如今还有一条残命在,只是因为自己数度重生,又在楚斯那里获得了诸多好处。
生命力才更为旺盛。
可就算如此,这会也已经严重伤及元气。
正确的做法,本该是寻一处安全之地闭关。
耗费时日,以灵气慢慢滋养身躯,才能恢复。
可子龙马上将这个想法摒弃出脑海之外。
时间不等人。
一想到蜀地遍地烽烟,本就因水患遭受苦难的百姓,纷纷死在秦兵刀剑之下的情形,子龙便按捺不住。
自己立下的第二个宏愿,乃是守护蜀地百姓。
当初张献忠引兵入川,蜀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子龙不想再一次见到。
一念及此,子龙草草按下伤势,继续赶路。
一人数马,孤零零冒着风雪,星夜兼程南下。
途中几无片刻休息。
渴了积雪山泉皆是佳酿,饿了马匹就是存粮。
如此行了十余日。
眼看汉中已经在望,子龙压下的伤势也已到了临近爆发的极限。
一处处包扎过的伤口都已化脓。
神志昏沉伏在马背上,视线一阵阵发黑。
当战马终于走出山谷,踏足到仅有薄薄积雪的汉江岸边。
子龙朦胧之中,看到一名渔夫身穿蓑衣带着斗笠冒雪垂钓,便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下马来。
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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