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墨家后学
子龙举目望去。
张仪身边的十余位中下级官吏，应该便是后续秦国统治蜀中的核心班底了。
至于五千骑兵，司马错和樗里疾回程时还会带走一些人，剩下的则是秦国驻守蜀中的力量。
这么点兵力，张仪就算想搞点小动作，自己也不会惯着他。
子龙呵呵冷笑一声：
“相国大人，以后咱俩还要多多亲近。”
鳖灵倒是大度了许多，飘然上前主动行礼：
“李冰见过相国大人，以后协力共事，若有得罪之处，相国大人多多包涵。”
张仪算是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接下来几年，自己的相国之位只是个虚衔罢了。
来到蜀地人生地不熟，若想做出一番政绩翻身，就免不了要倚重这些地头蛇。
张仪连忙翻身下马，挤出勉强笑容寒暄道：
“岂敢，李郡守客气了。”
“临行之前大王有令，李郡守任职期间，张某悉心在旁协助，李郡守若有什么需要张某做的，请尽管吩咐。”
“张某对蜀地生疏得很，还要李郡守多多指点。”
张仪取出一份书简，双手恭谨呈给鳖灵：
“此乃大王封李大人为郡守的诏令。”
鳖灵正要接过，子龙插言道：
“相国大人，此事不急。”
“两国盟约，待五行阵法完成后蜀国才并入秦国，到时再封郡守一职不迟。”
子龙意味深长打量张仪，冷淡说道：
“相国大人，大王诏令先收起来吧。”
张仪的勉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脸色迅速阴沉下去。
樗里疾一看不对，赶紧再度挤上来打圆场：
“先生说的是，相国大人先收起来吧，不急的，当务之急乃是谋划布阵一事。”
子龙拍了拍手，将几位重要之人聚拢起来，摊开那份简陋的蜀中地图，把主讲的角色让给宋毋忌。
将布阵一事解说完毕，各人分配的角色也定了下来。
正伯侨率领秦国木属方士，分配一千秦军运送木属石牛前往后世的彭州之地。
羡门子高和君尚前往后世成都城的地方。
宋毋忌前往都江堰所在，子龙则镇守开明国都大邑。
五个阵眼居中的岷江江边，到时则由司马错樗里疾等人，以燃放烟花为号，五个阵眼同时填入石牛。
当然，在此之前，子龙要先前往都江堰所在处的岷江水域，潜入孽龙巢穴施法，令孽龙陷于沉睡，不致半途醒来坏了大事。
至于五处之间的消息传递，则靠快马奔驰，虽然不甚及时，却也聊胜于无。
最后提及泥泞地上运输石牛的困难，张仪眼神一亮，唤来随队一同前来的墨家之人。
凑近低低吩咐了几句。
墨家为首之人对子龙报了抱拳，沉声说道：
“鄙人墨家后学相夫勤见过云龙子先生。”
“五日之内，吾可造出五具水陆皆可使用的陆筏，用于运载石牛，虽重逾万斤，却可不沉于水，不陷于泥。”
子龙总算放下最后一桩心事：
“那就极好，有劳相夫子。”
“这些日子，吾正好去岷江边一趟，做好最后准备。”
子龙正要转身离去，相夫勤出声喊住：
“云龙子先生，鄙人有一不情之请。”
子龙讶然转头。
相夫勤声音低沉下去：
“云龙子先生可否让腹䵍来见吾一趟？”
子龙眉头微微蹙起：
“你找他何事？”
相夫勤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腹䵍尸位素餐，窃走钜子令，吾要与之决一死战，决定钜子令的归属！”
子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腹䵍之前的话语清晰涌上心头。
墨家式微之后，迁居秦国，如今已分化为固守传统的游侠一派，以腹䵍为首。
以及墨家后学一派，为首的应该就是这个相夫勤了。
相夫勤向秦王靠拢，靠替秦国打造攻城器械获得秦国的大力支持，墨家后学一派的实力，如今已远远超过游侠一派。
这种派系之争，争的不只是话语权，更是道统之争，残酷无比。
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外人根本无法置喙。
从子龙情感来说，自然是更倾向于雪中送炭的腹䵍。
子龙略一思索，点了点头答道：
“腹䵍吾确实见过，当初曾出力协助吾镇守葭萌关。”
“不过事了之后，吾已支付报酬，如今他的去向，吾也不甚明了。”
相夫勤脸上涌起一丝怒色，拳头紧紧握住：
“云龙子先生莫非是要庇护腹䵍此獠？”
“此乃我墨家门内之争，希望云龙子先生莫要横加插手！”
子龙心头涌起一丝怒意。
还未作答，张仪连忙出声呵斥道：
“相夫勤，勿得放肆！”
“云龙子先生是何等样人，岂会在意你们墨家内斗！”
“再说了，云龙子先生同样精通墨家之术，就算插手，也是名正言顺。”
子龙略带深意看了眼张仪。
心头很确定又是这个老东西在搞鬼。
这老东西如今认清现实，对付不了自己，却仍是不忿，想给自己找点事恶心恶心。
这话里话外的，全是挤兑之意。
秦国来的诸人，樗里疾、司马错、君尚此时也是不言不语，仿佛没听到一般。
子龙心下了然。
腹䵍叛出秦国，葭萌关一战给秦军带来极大损失。
秦国不敢与自己撕破脸，却是乐见其成，让相夫勤杀了腹䵍泄愤。
秦蜀盟约在即，事关重大，依他们猜想，自己必不至于为了维护腹䵍，影响了大局。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好在自己早有安排。
子龙摆了摆手，阻止张仪假惺惺继续说下去。
目光一转，盯住相夫勤，声音转冷：
“相夫子是不信吾之言？”
“蜀地说大不大，你们想必要在蜀地待上几年，若是你能遇上腹䵍，就算斗得你死我活，都与我无关。”
张仪等人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喜色。
这些承诺，本就是他们想从子龙身上得到的。
他们也没奢望子龙真能交出腹䵍。
有子龙这句话，便足够了。
将来蜀地并入秦国，就算将蜀地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腹䵍找出来。
只是他们会却未料到，当初葭萌关战事完了之后，子龙便与腹䵍彻夜深谈过。
将未来稍稍透露了些许，让腹䵍将手下的墨家游侠散入蜀地百姓之中。
腹䵍等几个为首碍眼之人，则是让他们继续向南隐入万千大山之中，也算是为墨家留下一点余脉。
至于相夫勤这些墨家后学，别看现在在秦王面前深受重用，如烈火烹油，可将来百年间就会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没了墨翟的兼爱非攻思想作为内核，墨家又岂再会是墨家？
几代之后，所谓墨家，和鲁班之门，和寻常工匠，又有什么区别？
子龙森然看向相夫勤，声音放冷：
“好了，腹䵍之事吾已经给你们做出承诺。”
“接下来便是追究相夫子对吾的不敬之罪！”
子龙一步踏出，人影蓦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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