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招魂，炸营
“去，召集所有随军祭祀。”
昭阳打量了下薄暮笼罩的天空，蓦然大喝。
不过片刻，近十位身着长袍的老人挤了过来。
楚国与中原诸国大相径庭，向来敬畏鬼神。
祭奠亡魂之礼大于天。
因此，随军总会带上一些祭祀，用于战后召唤安抚战殁者的亡魂。
昭阳看着这些老人，语气郑重无比：
“如今我们面临的危局你们也看到了。”
“若是贸然移动阵型，秦国骑兵追杀之下，我等都要死在这里。”
“可就此对峙下去，我等又无立足之地，饥困之下，也是必亡的结局。”
“因此，本帅要你们全力召唤此地亡魂，冲击纠缠住秦国骑兵，为我等撤退争取一线机会。”
领头的祭祀吓了一跳，立刻开口反对：
“主帅，不可啊。”
“如此对亡魂不敬，必招致不可预料的杀身之祸。”
他们的祭祀动作，可是用来安抚战殁者不甘和充满杀戮渴望的魂灵，并非役使亡魂为己效力。
如此不敬，会发生什么坏事，他们也毫无所知。
昭阳恨不得一剑劈开这些老顽固的天灵盖。
“不懂变通不知所谓的老匹夫，再不有所行动，我等就要全死了！”
昭阳伸手抽出佩剑，声色俱厉怒骂道：
“马上召唤亡魂，否则本帅先砍了你们，再和秦军一决生死！”
一众祭祀看昭阳满怀杀机，不像是说着玩的，瑟缩地打了个寒颤，只好不情不愿开始准备。
掏出一应法器，绕着清出来的一片小小场地转圈，口中以楚语发出诡异莫名的吟唱呼唤。
一阵阴寒的气息倏然出现，迅速扩展开来。
得益于楚军结成稳固的防御阵型，兼之天色昏暗，对面秦军骑兵竟没能察觉出其中猫腻。
司马错此时根本不急。
昭阳的名气，司马错也知之甚详。
如今剩下的五千楚军，乃是楚国至为精锐的精兵。
楚军阵型防御稳固，骑兵贸然冲锋，损失定是不小。
好在对峙时间拖得越久，对秦军越有利。
楚军一路急行军前来，本就疲乏。
眼看天色将晚，楚军尚未寻得落脚之处，熬下去急的只会是楚军一方。
况且，本方追杀楚国溃兵的步卒弩手，还在陆陆续续赶回来。
己方的实力在不断增强之中。
面前的这些楚军，乃是孤军，根本就没有援兵。
至于葭萌关的蜀军，不是司马错看不起他们。
就那些战力孱弱的乌合之众，葭萌关都差点守不住，哪有出城一战的实力。
司马错心底倒更希望蜀军能不自量力弃城出战，那样反而大大减小自己接下来攻取葭萌关的损失。
因此。
司马错如同一条捕猎的恶狼，正死死盯住猎物。
只等着猎物疲乏下失去耐性露出破绽，就是自己一击杀之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楚军阵地中的吟唱也终于来到尾声。
一阵诡异冰寒的狂风在天际突然生起，倒卷而下，在两军中间空地处卷起无数沙尘。
冷风透体而过，邪异得冷到骨子里头。
司马错下意识抬头打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被卷动的沙尘纷纷扬扬，倾覆向秦军阵地。
就连秦军旁边的大营，都被其笼罩。
“魏将军，快过来。”
司马错心头不安更甚，赶紧呼喊魏章。
此时秦军骑兵两侧，以及身后，站满了陆续返回的步卒和弩手。
司马错和魏章刚刚汇合，沙尘已将所有秦军笼罩在内。
天色本就昏暗，这会更是几乎看不清周围几尺外之地。
蓦然。
沙尘之中影影绰绰出现大片虚幻人影。
这些幻影，既有守城慷慨战死的蜀兵，也有在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悲惨秦兵。
就连刚被肆意屠戮的楚兵，也不乏一见。
这些幻影，还保留着战死时的残破可怖外形，手中提着残缺的兵刃。
朦胧不清的面部，只有一双猩红眼睛尤为明显。
幻影们对还活着的秦军，怨念难消。
见到他们，顿时发出阵阵无声嘶吼，冲了过去！
如此诡异可怖的一幕，将秦军吓得方寸大乱。
眼看幻影们挥舞着武器当头劈来，秦军下意识举起兵刃格挡，蓄力反击。
沙尘笼罩之下，视线本就模糊不清。
骤然响起的连绵惊呼高喊，更是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精神紧绷。
而秦军格挡反击人影们的进攻，终于让他们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幻影们的攻击动作不过是虚幻的，就算被砍到，也只是身躯一阵恶寒，并无其他伤害。
可秦军的兵刃毫无阻滞穿过它们身形后，却是实实在在砍向身侧密集站立的友军。
在这视线不清又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哪能分得清幻影和真人。
被砍中的友军凄厉大叫，奋起兵刃反击。
没能砍翻周围的幻影，却又伤到更多的同袍。
这时候，每个人的下意识反应，都是先保护好自己。
挥刀乱砍，将身周一切可能危及自身的存在清理掉。
惊叫声，惨呼声连绵不绝。
全军崩溃的炸营，在一瞬间就发生了。
列阵的骑兵，更是乱成一团。
受惊的战马带着马背上的主人到处乱窜，冲进周围步卒阵地，践踏死伤无数。
随即，自己又身死在步卒的刀剑之下。
瞧见秦军大乱骤起，昭阳狠狠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妥了！
鬼知道他刚才面对秦军的虎视眈眈，压力有多大。
昭阳此时根本不敢趁秦军大乱挥军反杀。
忙不迭挥动令旗，指挥着仅剩的五千楚军落荒而逃。
他已决定。
趁夜偷袭兵力空虚的南郑。
待休整一夜之后，立刻退回楚国境内。
手上的这点楚军，就算能将此处的秦军吃下来，也抵挡不住秦国源源不断派来的援兵。
汉中还未到拿回来的时候。
秦军这方，司马错和魏章此时惊骇欲死。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似乎是战死者亡魂的幻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攻击己方，他们根本摸不清头绪。
好在他们能身为主将，无论是理智，还是见识，都远远超过了寻常秦兵。
虽然仍是惶惶然不已，可拔刀格挡了几下，便发现这些幻影只是徒有其表。
于是纵声高呼，想要让炸营的秦兵冷静下来。
可此时秦兵早已乱成一锅粥，惨嚎喊杀声震耳欲聋，又哪有几人能听得到？
眼看秦军大乱，司马错和魏章也怕波及到自己。
带着身边上百亲兵赶紧闯出沙尘笼罩之处，这才隔着沙尘，慢慢地一点点将近处的秦兵唤出来。
司马错抽空看了下大营之中。
此时也是喊杀声一片，乱成一团。
司马错只觉得额头两侧血管突突直跳，双眼一阵阵发黑。
此番征讨蜀国，怎么尽出莫名其妙的幺蛾子。
炸营！
如此罕见的不详之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司马错简直要怀疑人生。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秦军连续攻城不下损失惨重，又有大量兵力死在自己人手里。
再加上后路被突然冒出来的楚军截住，秦兵的心理压力早就绷紧到了极限。
等到击溃楚军，秦兵的心理顿时急剧松弛下来。
这时候再突然遇袭瞬间绷紧，炸营，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司马错好不容易等沙尘散去，已是一刻钟后的事。
此时天色几乎黑透。
只有一杆杆火把带来微弱的火光。
看着因为炸营损失惨重的秦军，司马错和魏章欲哭无泪。
正要下令刚逃过一劫的秦军入营歇息。
只见火光下，大营中腾起一道道急速闪动的银白光芒。
银白光芒从幸存的秦军身边掠过，无数秦军哀嚎着倒下。
身躯出现巨大伤口，甚至断成两截。
这些银白光芒在大营中屠戮了片刻，便越营而出，朝营外司马错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秦兵掠来。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司马错人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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