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草堂密谈
子龙正愁如何直斥鳖孙大王为何要劳民伤财开凿金牛道。
恰恰可由此话题切入。
“大王，吾有一法，于岷江之上修筑堰坝，约束江水，分流灌溉。”
“此功若成，蜀中将再无水患之厄，千里平原，将尽为粮仓！”
鳖孙大王震惊站起。
浑身轻颤，话语都讲不利索了：
“此话当真？”
“李赵先生可知如何修筑堰坝？”
话刚出口，马上惭笑道：
“是寡人多虑了。”
“先生您出身于墨家，墨家最善修筑工事，修筑堰坝，对先生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
子龙摇头：
“修筑之法自然是有的。”
“只是治理水患，首重在于如何对付孽龙！”
“若不能镇压孽龙，就算修好堰坝，孽龙作乱，堰坝也将毁于一旦，前功尽弃。”
子龙目光灼灼看向鳖孙大王：
“水灾起时，大王不是殚精竭虑于治理水患，反而率国中青壮来此修筑金牛道。”
“旷日持久，历经八年仍未完工。”
“外界传言，大王贪图秦国能日屙千金的石牛，弃百姓于不顾？”
“莫非大王真实目的，是想率蜀中百姓，逃离此多灾之地，迁往秦国？”
子龙嘴里说着，手上用力握紧龙胆枪。
若鳖孙大王承认要率百姓迁离故土，自己自然是要劝谏一番。
如今的蜀地虽然多灾，可只要修筑好都江堰，将变成千里沃土的天府之国。
毕竟那些残害百姓的妖兽，自己已除了七七八八。
再加把劲，就能还百姓一片安宁。
若鳖孙大王真如传言所说，只是为了贪图眼前之利，想金子想疯了。
那自己就送他去西方乐土。
那里遍地黄金，想必如他的意。
免得他继续祸害蜀中百姓。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大胆！竟敢对大王无礼！”
对面公孙考叔豁然起身。
长戈遥指子龙。
虽然大概率不是子龙对手，可该表的忠心还是要的。
公孙考叔正待唤外头的精锐进来。
鳖孙大王却是摆了摆手，不以为忤：
“考叔坐下！不可对李赵先生无礼！”
鳖孙大王回视子龙，目光毫不退缩：
“李赵先生说要寡人为你解惑，说的就是此事？”
一众大臣尽皆虎视眈眈，面带愠色。
子龙夷然不惧：
“正是，请大王赐教！”
鳖孙大王目光眺望外头，也不知是在寻思什么。
半晌后视线收回，点了点头。
“司马公孙考叔，司空北宫轸......以上诸人留下，其余人暂且退出去！”
鳖孙大王沉声下令。
一名名大臣起身拱手退出。
很快，草堂内只剩寥寥数人。
鳖孙大王继而转向一个满脸皱褶遍布刺青、身着祭祀服饰的老人。
客气拱手道：
“司空大人，接下来有劳了。”
司空北宫轸点了点头，也不言语。
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向门扉户牖，将其一一关上。
动作拖沓迟缓。
眼见鳖孙大王不急不躁，并没出言催促，子龙便也静观其变。
半晌后。
草堂内门窗闭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北宫轸缓缓走回草堂正中，从怀中取出一束不知名的枯草，敲打燧石引燃。
枯草腾起呛鼻白烟，弥漫缭绕于草堂内。
几人身影变得隐约可见。
平添诡谲气氛。
子龙唯恐这烟雾有毒，早已闭气凝息，警惕防备。
“大王，已准备好了。”
北宫轸颔首向鳖孙大王复命，自顾走到一旁静立。
鳖孙大王这才歉然朝子龙笑笑：
“李赵先生见谅，妖兽天赋层出不穷，有善于探知消息的妖兽，能隔百里听到看到关注之事，不得不防。”
“接下来要说的事关重大，唯恐隔墙有耳，唯有出此下策。”
子龙恍然。
原来是这回事。
还以为些许忤逆，鳖孙大王就要对付自己。
子龙点点头，静待下文。
鳖孙大王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
“治理水患，首重在于孽龙，此理众所周知。”
“只是孽龙之威，非寻常武夫所能撼动，而我开明国国小力弱，也无出类拔萃的方士。”
公孙考叔和北宫轸齐齐愧然请罪：
“臣等无能，请王上降罪。”
鳖孙大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因此，寡人求助于北方强邻秦国。”
“秦国不负寡人所托，重金寻访请教中原阴阳家名士，得出以土克水之法，或可镇压住孽龙。”
“只是孽龙凶顽无匹，这阴阳五行阵法，需以土性充沛的神物作为阵眼，方可奏效。”
“秦国又集全国方士之力，需耗时十年才能祭炼出这五头土性充沛的石牛。”
“石牛每具重逾千斤，运输极难，我蜀地与秦国交通闭塞，寡人修筑金牛道，正是为了迎回石牛。”
“孽龙神通广大，又有无数爪牙遍布蜀地山川大泽，若是被其知道事情原委，必会全力阻止此事。”
“故而寡人宁可自污，也要瞒过那畜生。”
子龙长长吐出一口气，肃然起敬。
原来如此。
是自己误解了他。
从鳖灵和姬无害话风之中，自己隐隐也有所推测。
只是当时成见既深，便没去细思。
既然鳖孙大王是为国为民甘受屈辱的明君，自己说不得要出力助他。
该有的提醒，也要尽早告知，好早做防备。
“大王为国为民披肝沥胆，不顾惜名声，外臣钦佩至极。”
子龙站起，真心实意行了一礼，劝谏道：
“大王不担心秦国起吞并之心吗？”
“秦国势强，而开明国民寡力微，原本有崇山峻岭相隔，秦国就算有觊觎之心，也无法派大军翻越过来。”
“待金牛道修成，秦国从汉中深入我开明国就此一路坦途，开明国无异于饿狼口旁的待宰羔羊。”
“况且石牛镇压一事不过秦国的一面之词，若是此事有诈，大王该如何自处？”
鳖孙大王叹息一声：
“孽龙从上古之时就盘踞岷江之中，千百年来，我蜀中子民受尽灾厄，可谓大半源自于它。”
“但有一丝镇压孽龙的机会，寡人总要行险一搏。”
“成则为蜀中子民解倒悬之苦，不成，罪责在于寡人！”
“若秦国有诈，寡人唯有率蜀中子民，死战至一兵一卒而已。”
“我开明国君臣子民，并无畏死之辈！”
鳖孙大王话语中满是慷慨悲壮之意。
子龙心驰神荡。
这鳖孙大王，居然是有如此大担当之人。
不等子龙有所表示。
鳖孙大王慨然说道：
“秦国若无所得，又岂肯耗费国力帮助我开明国？”
“寡人已经答应了，若石牛真能镇压孽龙，寡人退位让贤，开明国并入秦国，成为秦国蜀地一郡！”
话如惊雷，将子龙震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鳖孙大王竟肯做如此巨大牺牲！
好半晌子龙才艰难说道：
“王上大仁大义，外臣愿助王上达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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