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什么样的姑娘不会要
薄凉的唇勾起点滴弧度,似笑非笑,深邃如黑曜石的凤眼,长卷的睫毛投落暗影,就将楼逆眸底一闪而逝的情绪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屈指轻敲大腿,敛着眉目,就幽幽的道,“姨母不想谢家姑娘进宫,也不是没法子。”
听闻这话,贤妃神色一凛,柳叶眉下的狠厉渐次迭起,“哦?说来听听。”
“能入宫的姑娘,非的德行礼仪俱佳,家世清白不可,这些谢音竹都不缺,可圣人作为一个男子,自然不能免俗,对男子来说,什么样的姑娘不会要,想必姨母比侄儿更清楚才是。”他只起了个开头,也说的不甚明白,可就是要留有这样的余地,才让贤妃有发挥的空隙不是。
而对于谢音竹,他楼逆自来就不是大慈大悲的圣人,且谢音竹在得罪凤酌的那一刻起,对楼逆来说,就已经是个可随意利用的棋子而已,是以他算计的来是半点都不心软。
他同样也看到贤妃听了那话,精致妆容下泄露出的阴沉,她转着指端的点翠护甲,一时之间犹豫不定,“谢家,是大族……”
楼逆懂她的顾虑,无非是觉得不能拉拢谢家这样的士族而可惜罢了。
他嗤笑一声,“姨母,谢家是大族,还是自诩门风清正的大家,即便谢音竹再是掌上明珠,涉及圣宠之事,也断然不会轻易站队,而要拉拢这样的士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端看是否骚到它的痒处。”
这话成为压倒贤妃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头一狠,闭眼又睁眼,“下去吧。”
楼逆起身拱手行礼,末了道了句,“侄儿不日去了海城,这宫中,姨母当万分小心才是。”
他欲言又止,眉目逸出担忧关切来。
贤妃抿唇浅笑,受了楼逆的关心,那神色仿佛起先的难过都是假装,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回京这般久,还姨母姨母的,若无旁人倒好,可别让圣人听见,按理出嫁从夫,你与本宫之间,不该以母家辈分来论。”
闻言,楼逆表情十分微妙,他立在殿宇之中,身后有日光投射在他背上,就为他度上一层深深浅浅的逆光,叫他整张脸都被暗影覆盖。
他轻笑了声,狭长的眼线末梢有诡谲华光闪烁,“是,逆儿记下了。”
一直到出了重华殿,楼逆都还觉得被恶心到了,他唤贤妃为姨母确实不太妥当,贤妃的心思,他哪里不明白,无非是想得他一句“母妃”之称,他能对着皇后喊“母后”,虽非出自心甘情愿,可一朝之母,所有的皇子都那般称呼,隐忍一时那也就罢了。
而贤妃,倘使两人之间真是存血缘亲情,他喊一声也无甚大碍,可眼下,桩桩件件的事都表明,此妇人表里不一,手段龌蹉又阴私,不是个贤德贞静的,诸多陈年旧事的真相他未查明之前,绝不会信任。
他一路想着这些回到朝阳殿,才踏进宫门口,就听闻殿里小太监的惊呼哀求之声,并夹杂着十一欢欣雀跃的喊叫。
斜飞的眉梢一挑,楼逆施施然走进去,然一下脚,他面色就黑了。
好端端的院落,原本栽种些花花草草,眼下,竟被挨个拔的干干净净,糟蹋的惨不忍睹。
楼逆冷哼了声,大步进了殿,果然就见殿中也没个好的,最明显的就是垂挂的纱幔,尽成一条条的破烂条子,黑檀木的桌椅案几,不知被何种利器胡乱刻画,面目全非,还有他颇为喜欢斜躺的罗汉榻,嚣张的小胖墩正立在上面,撩了裤头,站暗紫金线祥云纹的软枕上,就是一泡尿撒下去。
边上的小太监都快被吓哭了,又不敢上前阻拦,手足无措见,见脸黑如锅底的端王殿下进殿,惊叫一声,浑身抖若筛糠,简直想立刻去撞柱死上一死。
“很好玩?”楼逆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柱边,他眯起凤眼,眉目虽沉,可嘴角竟勾起了浅笑。
十一回头,葡萄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拉好裤头,跳下罗汉榻,居然不怕死地拍手道,“九哥的朝阳殿真是无趣的紧……”
话还未完,他脚下生风,扰过跪在地下的小太监,一溜烟的就往边上敞开的次间侧门跑。
“哼!”楼逆哼了声,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子,也不见怎么动作,一个闪逝,就见正爬门槛的十一给拎了起来。
十一一愣,显然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兄长速度竟能这样快,要知道他虽眼下看着年幼,可皇后有找侍卫教导他简单的拳脚,故而他的动作,比起一般孩童滑溜很多。
楼逆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主,这世间,除了凤酌,就没见他对谁心善过,所以,他一抓住十一,二话不说,单手将人夹在腋下,扯下他裤头,当即就是狠狠的往那白皙的嫩小屁股啪啪几下。
再说十一,往日被养在皇后膝下亲自教养,谁敢这样对待他,就说其他几个皇兄,对他即便亲切,可也有这样那样的不纯心思,小孩最是敏感,不用人教,他自己就懂,故而他也不爱找那几位皇兄玩耍。
唯有楼逆,他初见,这位皇兄对他不冷不热,甚至他缠狠了,还会厌烦不耐他,可奈不住九皇兄长了副好皮相来着,他就喜往他身边凑,后来还见了凤酌,更是不得了。
可被扇了屁股这样羞耻的事,即便他还小,那也是有一把傲骨!
故,十一怔忡了下,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上,他张嘴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叫跪在殿中的小太监眼角抽抽,根本不敢抬眼皮瞅。
揍过了,心头的火气缓了缓,楼逆顿觉怪不得师父喜欢动手多过动嘴皮,揍人果然就是舒爽。
“继续嚣张,继续狂?”楼逆将人转过来,拎小狗一样提着十一后领,脸上是更为不羁的邪佞淡笑,“敢在本王面前蹦跶的,早成了白骨,下次再敢这样,小心本王将人丢出去喂狼!”
让这么一吓,十一连哭都不敢哭了,他鼓着湿漉漉的眼睛,鼻尖红红的,要哭又被吓到了的模样盯着楼逆。
楼逆放下他,收了笑,“别想去跟母后告状,本王叫你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信也不信?”
十一点头,他突然觉得原来这九哥才是所有皇兄里面最可怕的,他要找美人躲躲!
楼逆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小孩,继续道,“不准叫我师父美人!”
十一接着点头,不叫就不叫,美人也是有名字的。
楼逆颇为满意,冷着脸又威吓,“师父是本王一个人的师父,不准再缠着她!”
不太明白这话意思的十一,本能的觉得不能反驳,他点头应下,总归小孩子记性都不好,哼唧,他才不要记得这些。
心头那点愤懑散了,楼逆心绪好了几分,此前十一将他朝阳殿闹的天翻地覆,这会他也觉得不是大事,便大手一挥,让那几个还在殿中跪着的小太监将十一带走,他本来就是大度之人,不予计较那些。
挨了顿揍,十一乖乖得让小太监抱着走了,由此,很多年,他都不敢再踏足朝阳殿,即便后来楼逆搬去了端王府,他对这地儿亦存在多多少少的不自在。
楼逆唤来宫人,将殿中的物什都全部置换成新的,特别那罗汉榻,他干脆整个都不要了,直接让宫人寻了白玉缠莲花枝三围榻摆上,人坐上面,很是凉快。
不是这等小事,皇后是否知晓,单论第二日早朝,皇后提及东面海啸之事,准了开仓放粮,可这督办人选,倒是好生争议了番。
结果谁也没想到,争执不下之际,楼逆站立出来,撩袍单膝跪下,自请前往,如此行径,倒让同样在朝的二皇子和五皇子诧异非常。
哪知皇后未曾一口应下,转而问起圣人意思。
圣人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或是顾忌皇后,或是最近楼逆受他喜爱,圣人称赞了楼逆几句,当即就将此事交到他手里。
皇后顺势而为,只不冷不热地叮嘱了几句。
如此,前往海城之事,尘埃落定,无所波折。
下朝之后,二皇子走过来,言笑晏晏,可言语之间多有试探之意,楼逆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只恨不得立马插翅飞到海城去找凤酌。
这等敷衍,立马就让二皇子不悦起来,他再欲说什么,楼逆已经急匆匆地折身回了朝阳殿。
旁的人他也没多带,点了个信得过的小太监随侍,揣上皇后那边送过来的旨意,当天晌午,就忙不迭地出了京城。
他自然不会没准备,十六卫指了擅暗杀的玄二和擅易容的玄十五同行,日夜兼程往海城赶。
朝中知晓的王公大臣,还当端王殿下真是忧心忧民,真真是有气度胸襟,唯有楼逆一人才明白,他根本就是挂念师父的狠了!
原本好几日的脚力,在楼逆换了好几匹马的情形下,硬是四天三夜就到了海城,海城府台得了信,还惊讶了老半天,不过还是赶紧备了席面,正了衣冠,亲自到城门口相迎。
楼逆未曾多理会海城府台,他一进城,就让玄二去探听凤酌的下来。
十六卫有自个独有的联络方式,且一整套的暗号信息,旁人自是不明白。
楼逆坐在府台接风的席面间,心不在焉,就连边上斟酒的,是个姿色不俗的女子也未曾注意到,府台说了好一通的恭维之词,他不是点头就是淡淡嗯了声,整个席面间,冷场得让人尴尬。
玄一出去不过个把时辰,再回来之际,神色十分不好,他凑到楼逆耳边只道了一句话,“三日前,姑娘出海了,至今未归,有人亲眼所见,姑娘出海的船只翻入深海,无一人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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