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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周公之礼


  京城之事,楼逆没同凤酌说的太多,凤酌也并不担心,晓得凡事都在徒弟掌控之中就是了。

  她安心养伤,每日吃吃喝喝在睡睡,没多少时日,竟在小巧的下颌养出点软肉来,楼逆是爱不释手,总喜欢像逗宠一样去捏捏抠抠。

  最开始凤酌不耐烦,但架不住楼逆的没脸没皮,她也就随他。

  待她左肩胛的伤已经不会裂开,虽不能使内力,左手甚至不能用剑,可并不妨碍她平素动作,简单的端拿还是可以的。

  然后,她就敏锐的察觉楼逆对她好似有点不一样了。

  也照样喜黏着她,可是手脚却老是不老实,比如在庭院透气的时候,他总是屏退所有的下人,然后抱着她,那手不经意间就会往她衣摆里钻。

  就连晚上安置,也是死活要与她同榻而眠,不再像从前,还能听她几句呵斥,而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中衣必定是不整的。

  简直是叫人羞耻难当,扰的凤酌烦不胜烦。

  好在,纵使盘刹死了,楼逆也杀了诸多蛮夷,可除戎吴,整个边漠总有那么一些旁的部落,从前楼逆没想过要动手清理,然而经盘刹那么一遭,总是已经杀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多杀一些,加之眼下并不是回京的好时机。

  故而楼逆是三不五时就领着队兵马出去打打杀杀一番,遇上龟缩不出的蛮夷,他随随便便骚扰一番了事,撞上那等莽货,拉开阵仗打上一场就是。

  且他还以蛮夷未清,不便回京为由,硬是对圣人的旨意置若罔闻。

  每每楼逆上沙场的时候,就是凤酌最轻松的时候,没人纠缠着她,她乐的自在。

  知晓她喜玉石和对弈,楼逆硬是在绥阳这样的地儿花了力气运来原石,他闲着无事之际,还雕了套黑白棋子,连同棋盘,整个玉制,精巧的很。

  让同样喜欢对弈的许拜眼馋许久。

  一切都看是不愠不火,然而这一日,却是有所不同。

  楼逆杀敌回来之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且身上还受了点小伤,据称,此次征讨的部落中,竟有名擅流箭的好手,两军对垒,楼逆不察,着了道,好在并无大碍,只是划伤了臂膀,看着皮肉翻飞,有些骇人,实际并不严重。

  凤酌穿着轻便的斜纹绸衣,初初从净室出来,一身的水汽,小脸薰的薄红,琉璃眸泛着盈盈水光,她就那么坐在妆奁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手边的白玉簪。

  玄十五捧了熏炉,小心翼翼的为她熏干那袭如瀑青丝。

  长长的发垂落,一直拖曳到地上,一缕一缕,皆荡漾出慵懒的意味来。

  楼逆进门之际,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他一身锁子甲还未脱下,身上带血迹,粼粼的晦暗杀伐之气恍若波光刺眼。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师父。”

  凤酌回头,就见暮色下的徒弟,身后是大团大团暖人的橘色,然所有的柔光都似照不进他的凤眼之中,那双眸子,她即便对视过无数次,然而,眼下看过去,仍觉幽深如深渊,让她指尖一颤,心头就起不安。

  这种不安来的很是莫名其妙,凤酌努力想忽视,但当楼逆看过来之际,她反而各种不自在。

  楼逆甫一进来,径直去了净室,丝毫没有与凤酌共用一个净室不合规矩的自觉,倒是凤酌一窘,耳根又烧了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收回目光,努力忽视净室中依稀传出的响动。

  玄十五很有眼色,她略带同情地瞥了凤酌一眼,这些时日,殿下看县主的眼神,简直就和匹饿狼一般,就差没冒绿光了,也只有迟钝如凤酌这般,才什么都没察觉。

  她不敢在磨蹭下去,晓得要是殿下一会从净室出来,要见她还没退下,日后定然没好日子过,遂动作麻利的将凤酌长发熏干,悄悄退了出去,并好心的带上了房门。

  凤酌目光飘忽,她也不晓得今个是怎的了,就是觉得徒弟有点不对劲,往常两人的相处,大同小异,她除了觉得腻歪黏糊,有些不耐烦之外,并无多感触。

  对她来说,徒弟么,自然还是和从前差不多的,凡事会为她考虑,虽有以下犯上,可都踩着她的底线来,故而这么多年,她罕见的容下并习惯了身边有徒弟的存在。

  她挨蹭到床榻边,掀了锦被盖上,瞟了瞟净室的方向,身子一滚,就将所有的被子给裹了,并死死的抱住,不留半点多余,后才头朝里,放缓呼吸。

  她都做的这般明显了,被角都不留一个,徒弟要识趣,就该回他自个的房间。

  凤酌这般想着,觉得自己个拒绝的方式够委婉,又不伤徒弟的脸面,真是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暗自赞了声。

  “师父……”背后响起的低沉嗓音,让凤酌身子一僵,她赶紧闭眼。

  紧接着是一声低笑,“弟子晓得师父没睡,师父,弟子手臂有伤,可否帮弟子攒攒头发?”

  凤酌坐起身来,就见只穿了亵裤的徒弟光着身子站在床沿边,本就不太明的壁角烛火透过层层纱幔照射进来,就显得床榻间越发氤氲不明。

  凤酌眯眼,就着晦暗,瞧出这些时日来,徒弟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他本不必亲自上阵杀敌,奈何每次都身先士卒,即便拳脚厉害,也是会受伤的,不过好在都在不严重的皮肉伤,几天就能结痂。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她冷着脸道,唯有青丝遮掩下的越来越烫的耳廓,才泄露出她心头的窘迫与羞恼。

  哪知楼逆眨了眨眼,再自然不过地爬上床沿来,“头发湿的,手臂不利索,不怎的抬的起来。”

  凤酌眸光一扫,果然就见那有臂膀上,有道半指长的伤口,伤口不深,可是沾了水,就有血水渗出来。

  她脸色一沉,“军中大夫都干什去了?”

  楼逆将干的帕子塞到凤酌手里,一头湿发就自发地蹭了过去,“弟子很是相见师父,故而不愿让大夫耽搁了。”

  所以,便连伤都不顾了。

  凤酌将那帕子甩到他脸上,蹬蹬下床,翻出外伤药来,又拿细棉布细细擦了那肌理分明又硬邦邦的臂膀上的水珠,后撒上药粉,拿纱布缠了几圈,末了,又叮嘱道,“别在沾水。”

  楼逆应了声,带起厚重的鼻音,凤眼敛下,看着靠的极近师父,那浅淡的眉目,心头就像有猫爪在挠一般,心痒难耐。

  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凤酌这才重新拿回那帕子,爬上床榻,绕到楼逆背后,跪坐着给他攒发。

  “师父,想回京城吗?”楼逆眼眸半阖,淡淡的问道。

  凤酌将他发分成一缕一缕的,后拿帕子上上下下地攒,猛然听闻这话,她动作一顿,无所谓的道,“无甚想不想的。”

  听闻这话,楼逆勾了勾嘴角,“那便劳烦师父与弟子在这绥阳多呆几年吧。”

  尽管从未想过何时回京城的事,可蓦地听楼逆这般说,凤酌还是有些微诧,“几年?”

  “嗯,”楼逆拉长尾音,他微微睁开眼,狭长的眼梢带出高深莫测的暗影来,让他眸色越发显得暗沉,“眼下的京城,弟子不用多掺和进去,待到尘埃落定之时,再回去便可。”

  头发攒的半干,凤酌探手捧着起先自己用过的熏炉,将楼逆发梢上最后一点的湿润给薰掉,“尘埃落定再回去,不会晚么?”

  凤酌不擅心计,可并不妨碍她对一些事的看法,诸如先下手为强这样的先机,她还是晓得的。

  “不是还有皇后呢,”楼逆淡漠的道,“弟子从来打算的,就只是为母妃报仇而已,而今既然晓得皇后不是弟子的仇人,弟子只等到时回去结果了贤妃就是。”

  “眼下么,等她多蹦跶几日。”确切的是,他心头还有些困惑未明。

  凤酌应声听着,她也不予置评,楼逆想到哪就说到哪,有一句没一句,直到一头长发干干爽爽后,他扭头冲凤酌笑道,“弟子想请师父应允件事,也不知师父答应与否?”

  凤酌已经觉得困了,自养伤以来,身子骨弱,就安置的早,今个光是给楼逆薰头发,就花了好些时辰。

  她将熏炉递给楼逆放妆奁上,压根就没看到徒弟看她的那种偏执到疯狂的占有眼神,她拱进锦被里,模模糊糊的应了声,算是答应了,也根本不问问到底是何事。

  楼逆低笑了声,他手穿过凤酌铺泻了一软枕的青丝,顺滑微凉,却让他心头忽的烧了起来,“师父,答应了可不能出尔反尔。”

  他说完这话,人就跟着钻进了锦被中,从背后环抱了凤酌,轻轻啄在她耳廓,末了似乎嫌不够,竟伸舌将那耳垂一口啃进了嘴里,反复品尝。

  凤酌指尖一抖,一瞬睁眼,想也不想一个手肘就撞过去。

  岂料,楼逆死死地抱住她,根本不给她施展的余地,甚至他一手还从凤酌的领口伸了进去,精准地摸到她左肩胛的斑驳不平的伤口处,哑声问道,“师父这伤,可还疼?”

  凤酌抿紧唇,转过头去瞪他,然而,她呵斥还没出口,连嘴也被啃了。

  换气的间隙,她依稀听到徒弟在说,“既然伤口不疼了,那还请师父与弟子一道行周公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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