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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徒弟这样厉害的人


楼逆想着就动手,当天晚上丑时末,他一个人摸进周鸣的房间,人倒是没杀,只不过将周鸣身上带的所有金银细软给顺手牵羊,一铜都不剩,余后又将此人的衣裳外衫几剑下去,毁的干干净净,连他身上的中衣,都没放过,末了,他朝躺床榻间,睡的跟死猪一样的周鸣虚虚踹了脚,如此才离去。

        只第二日一早,整个牡丹园都在传从周鸣那小院落中传出的哀嚎,嘴碎的下人,有人在传,可是亲眼见周鸣衣衫褴褛地冲出房间,还在吼着什么,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怎的好好的一翩翩公子哥,脸被热水烫都不晓得在房间里好生休息,非要出来到处晃荡。

        晃荡其实也没什么,可还衣冠不整,这点怪癖,哪里是寻常人干的出来的事。

        凤酌听闻这事的时候,正和楼逆在牡丹园引来的活水清溪中泛舟。

        那清溪,也是绝了的,从牡丹园西北角的假山处引进来,蜿蜒曲回,百转千肠,端的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情调,坐扁舟顺流而下,沿岸灿花蔓延,偶有落花缤纷,便是美到了极致。

        楼逆正在给凤酌削瓜果,去皮去仔,在划成小小的几块,置入盏中,插上细竹签,方便取用。

        就听凤酌问道,“你做的?”

        楼逆抿唇笑了笑,眉眼舒展开,就有得色生出来,仿佛是要求得凤酌的夸赞,“对,那周家蠢货不是要用银子砸个江湖高手出来使坏么?弟子就先断其财路,看他还有什么依仗。”

        凤酌捻起根细牙签,上串剜了仔的葡萄,看着十分水灵,她一口咬掉,深觉徒弟还是这么的黑心肝,不过,越来越深的她心就是了,“唔,后面四日呢?”

        楼逆晓得她问的什么,拿出准备好的赶紧丝帕递过去,“先让他多活几天,待玉雕比斗输赢一出来,出了平洲地界,弟子再下手。”

        凤酌不会傻到去问为何要出平洲地界才动手,她点了点头,表示显得了,才想起一事来,“京城周家和你是有多大的仇?血海深仇?构陷之仇?”

        这仇不一样,自然报复回来的手段就不一样,凤酌决定要早点琢磨一下,帮衬徒弟报仇到何种地步,她心里也好有个底。

        提起这事,楼逆唇边的笑意微愣,他垂了眼眸,现出眼睑小黑痣,视线落到随流水追波逐流的缤纷上,就以一种接近无情的冷酷模样,淡淡的道,“弟子十多年亲,与娘亲落难,走投无路之际,娘亲向曾为闺中密友的周家主母求救,她若怕连累,置之不理就罢了,可偏生,那个虚伪的女人,还十分恶毒,一面假意同意相助娘亲,一面与人通风报信,还企图挟了弟子交换周家一族的荣华权势,后来,娘亲拼了一条腿的代价,才护着弟子逃离险地。”

        凤酌默默无言,她在心里算了下,十多年前,那会的徒弟也才三四岁左右,也真是可怜见的,她瞅着楼逆无甚有表情的侧脸,倏地就觉得心疼,若是她早些收他为徒,是不是就能免除很多不必要的苦楚。

        想到此处,她插了块瓜果,猛地塞进他嘴里,见他挑眉的动作,挥了下拳头道,“日后,为师多半也是会到京城去的,到时这仇,为师予你相报,必不叫那等起子小人好过就是了。”

        旁的安慰的话,她却是说不来,只得如此恶言恶语的言道。

        楼逆将嘴里的瓜果咽下,顿觉特别甜,他心头一动,继续冷着脸,可眉目带出依稀哀伤地微微低头。

        凤酌瞥了他一眼,伸手进清溪,当头浇了他一脸的溪水,并凶巴巴的道,“再装叫你滚下去清醒一二!”

        闻言,楼逆翘了翘嘴角,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没脸没皮的道,“小师父,再来一块。”

        软的不行,竟直接开口!

        凤酌鼓着腮帮子,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这下是一双手都伸进清溪中,浇起磅礴水流,淋了他一身。

        两人笑闹一阵回房,都换了干爽的衣裳,下午又到牡丹园旁的景致游玩去了。

        如此到第五日,二十位玉雕师早早的就到前院厅中等着,因着男女不便,凤酌便吩咐嫿峥跟着去,她一人在后院静待消息就是。

        不过半日的功夫,嫿峥就脚步匆匆地回来,她一路小跑,见房门坐着的凤酌,老远就喊道,“回禀姑娘,赢了,公子赢了比斗……”

        凤酌腾地起身,她脚尖一点嗖的到嫿峥面前,“可是止戈得了那把刻刀?”

        她却是心急的连轻功都用上了。

        嫿峥不断点头,秀丽的脸上也有兴奋的薄色,她不曾想过,原来日后会荣登九五之尊之位的那位,这会即便是微末之时,也是这样的厉害。

          凤酌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琉璃眼瞳褶褶生辉,那种璀璨的华光一直从她眼梢蔓延到眉骨,就开出春花的嚣媚来。

        她就晓得,徒弟不是一般人!

        这样看来,往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且前世徒弟也定是来了平洲参选玉雕比斗,依旧雕的是玉壶,同样将那把稀世刻刀收入囊中。

        怪只怪她从前眼里就只放进去了凤宁清一人,又少在府中,即便晓得府中子弟时有为族争光了的,可也从未去仔细打听过,竟不晓得上辈子的徒弟也是这样早早的就开始成名了。

        她,这是错过了多少去。

        先有龙溪子玉玉脉之事,后是此间平洲玉雕比斗,再往后……

        凤酌努力的去回想,再往后族中可是还有哪桩哪件的大事发生,奈何任凭她如何想,也再想不起来一星半点。  

        她暗觉懊恼,从前的自己,无论对人对事,都太过漠然,按理,若是有多一分的留意,约莫也该早早知晓凤家出了徒弟这么个天赋卓绝的子弟,继而或许会相交,也或许只是点头之交。

        不过,这都好过,眼下自己什么都不晓得来的好。  

        凤酌就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思,一直到楼逆回来。

        楼逆觉得十分惊奇,要知道凤酌向来凡事都不会多想的性子,今个居然能在她那张小脸上看到纠结不清的神色,他琢磨来琢磨去,都揣测不出这是所谓何事。

        “小师父,这是……不欢喜?”他随意地同她一起坐到房门门槛上。

        凤酌单手撑头,转过脸,凝望他,细细看他的眉眼,俊美又精致,当真比雕品还来的好看,开口却道,“在前院,就没人因着你赢了比斗而眼热与你?”

        楼逆轻蔑地嗤笑了声,“怎的没有,那周家蠢货就是最眼热的一个。”

        说道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不过,小师父你是没看到,那蠢货没银子没衣裳,竟也不晓得去找着牡丹园的主人帮个忙,居然就穿着他护卫的短打衣襟,当真是笑死个人了。”

        “弟子离开的时候,还欲出言相威胁,想让弟子知难而退,舍出刻刀,真是痴心妄想。”楼逆啐了声。

        尔后,他从袖子里摸出个长条匣子来,凤眼晶亮地看着凤酌,示意她亲手打开。

        凤酌接过匣子,打开来,果然就见一柄刻刀安安静静地躺在明黄帛锦上。

        那刻刀模样实际与楼逆现在用的差不多,只是细看了才会发现,刀尖上,有一点晶莹流光的小点,凤酌正要伸手去摸,不想被楼逆一下拉住。

        “小师父,碰不得。”他说道,欲试上一试,便拉着凤酌回房间,拿出之前未雕完的玉石来,挽了挽袖子,执着刻刀,面色一整,就着点下刀。

        哪知,兴许是力道太大,他那一刀刷的削掉块玉肉来。

        楼逆愣愣地看着那柄刻刀,有那么一瞬他反应不过来,刚才的力道,他只用了原本力道的一大半而已。

        “好物!”凤酌眸光闪亮地赞道,心里已经在想,这般锐利,完全可媲美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就是不知那刻刀尖镶的是何物,是否只波斯古国才有,如若不然,制成利器,砍人该是何等的畅快。

        完全不知师父心思已经跑远的楼逆,这会亢奋了起来,那急不可耐的神色就像是沾了春药的色中饿鬼,见着了个绝世美人,匆匆将剩下的玉石一股脑倒了出来,就着那刻刀,手下动作连晃,玉屑就满屋子的飘飞。

        凤酌见恍若魔障了的楼逆,她也不打扰他,径直出了房间,悄悄将门给掩上,守在那,不让任何人打扰了去。

        嫿峥出去转悠了圈回来,就带回了好几天没见人影的凤文。

        凤文脸上喜色满满,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楼逆赢的比斗的消息,他哈哈大笑,理袖拱手道,“恭喜三姑娘和楼公子得偿所愿。”

        凤酌食指一竖唇边,扭头朝门外看了眼,“小声些。”

        凤文恍然大悟,他窃笑着点点头,弯腰低声问道,“三姑娘和楼公子,是如何打算的?可要在平洲让在下略进地主之谊?”

        也无怪乎凤文如此势利,热络也都是在晓得楼逆赢得比斗之后。

        凤酌看惯了这样的脸色,她不觉有甚可介怀的,故也直接道,“约莫不会。”

        想了想,她又道,“你自去,若有事,我会寻你。”

        凤文点点头,他自觉在平洲也不曾亏待两人,且楼逆一看就是十分精明的,这些人情世故大家都懂,故而也不讨嫌。

        于是,凤文当即行礼告辞,他这会过来,本就是探口风而已。

        哪知,他才走到院门口,就听闻身后的凤酌喊住他,“文管事,兴许真有件事要劳烦,那周家的周鸣,晓得止戈得了稀世刻刀,曾放言威胁,我只恐他在半途生事端,是以,文管事还得找人看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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