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恶人谷
跟孙志庸一个房间,继续研究小劳动的劳役。
“小劳动打菜,每个碗放哪里都是有讲究的,三十个人,每个人的碗他都认得!混得好到差,从前往后摆,饭菜也是从前往后打,打到最后越打越少。大家吃官司,哪个看不出来呢?”
“就没人跟队长讲吗?”
“你以为队长不知道?队长心里清楚的很!他们做了那么多年队长,会不知道?但他们不喜欢多事,说白了多吃多占的都是混得好的,很多人都有红外线,队长也要考虑很多东西的!犯人不反映,他们不会主动来找你!犯人反映了,就要出来做做样子,饭菜肯定会公平一点,但是你要搞搞清楚,多吃这一个肉丸,你可能会丢掉一个劳极!人家吃不到你肉丸的犯人都盯着你,侬多少不适意啊!”孙志庸话锋一转,“其实按规定,小劳动打菜队长是要站在旁边监督的,但是你看到哪个小组的队长监督过吗?我来到这地方好几年了,从来没看到过!这就是改造环境,这点还是以前我们在两大队好,打菜小碗不分你我,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你的!小劳动把菜打好,大家一哄而上,哪个多拿哪个!你要是打的不公平,要骂人的!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所以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打心里不想解决。”
“那个陶明明现在做三帐犯,恐怕也是他们精心培养的吧?”
“那当然了!陶明明什么人?他现在是老狐狸的助手,这家伙拼命想借这个机会挤进那帮混得好的里面去。所以让他做三帐犯,还不如老早的常维刚,很多不公平的东西都来了!”
“那个常维刚也不是什么好鸟!有次发鸡腿,轮到我了,他本来手里拿好了一条鸡腿,但一看是我,马上用另一只手拿了个小点的给我,你说气不气人!”
“他就是这样!有一趟发黄瓜,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趟趟都是这样!我就讲你们这个黄瓜我不要了!他讲你什么意思?我讲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可以吧?但是钞票,照付!可以吧?从那以后,他就懂了!你讲我们都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为了两根黄瓜去吵去闹,讲出去不要被人家笑掉大牙啊?但是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你不去讲,好!以后每次都是这样!”
聊天一直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两个被健康遗忘的人,两只病鸟,关在一个笼子里,开开心心地说着悄悄话。
对面十号监
“哎?这倒是个好办法。这个东西用麻油拌拌,阿是一道好菜。”
对面十号监一个窗口下面,有个老头子在用不锈钢茶杯盖子刮西瓜皮。
“做西瓜皮,不是不让做的吗?”
“没办法啊,大夏天的又没什么菜。我们大队里面不让做,可是偷偷的还是有人在做。对过他们那里,听说就更加松了。老头子都是一把年纪一把刑期,能不能出得去还不一定呢,啥么子监规纪律啦?有些人不管的。做做西瓜皮还算好的,有些人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做,就开始搞。呶!一包花生米发下来,马上打开摊在草纸上,一颗一颗的数,要是我的少了你的多了,马上就写思想汇报给人民政府!凭啥他的花生米就要比我多十几颗?他们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你去跟他们搞吧!”
雷志朋去九号监以后,出狱临近的阿熊又给陶明明他们当起了佣人。
“妈德,洗梨子不用讲的,肯定给自己留一个!”,陶明明忿忿的说。
轻伤不下火线
生产,大热大干,三中队也有人不断从火线上送下来,大烫组居多,都是发烧。
“大烫组冬天倒是个好地方,夏天温度太高了,四五十度!”
“听说老早闫监刚来的时候到这来视察,看看实在不忍心,讲过说要装空调的,后来不晓得为啥还是装不了。”
“那里面那么多的风扇、鼓风机,吹的都是呼呼热风,你把空调装起来,可能还会更省电。”
“改造单位不会给你算经济帐的。监狱长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说这……”
“不过闫监对犯人,确实是好的。闫监在的时候,有个四川的老人来看儿子,坐了好几天的火车到这里刚好是星期六,没能进来,后来他儿子写信给闫监。闫监回信说请你父亲再次坐火车过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安排他跟你见面,而且,我们给他报销来回路费!”
衬衫是大烫组最为头痛的生活,听说二十万件衬衫,要求高,速度也慢。烫上一天,整包那边两三个小时就做完了。大烫组的人也跟整包组不一样,考虑到烫工艰苦,一般都选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小刑期,来的快走的也快,现在衬衫多,加上又走了几个,人员一下子告急,经大队协调,从一、二、四中队各调了两个人过来,补充不足。
冉兴国
大热天一起享受桑拿待遇的,还有那个神经病冉兴国,身体健壮的神经病,一脸呆滞。我注意到,每次过来,他都以一种充满爱心的眼神看着我们。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平时很少出来,房间里的温度,他也无动于衷。
“这个人是神经病,我老早晓得了,也是判的无期,好像外地人。”孙志庸告诉我,神经病冉兴国好像不是太严重,因为挂在我们病号房的衣服,是他的,“请你们帮忙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好吗?”多少客气!
“进去!装疯卖傻!弄啥么子弄!”
“你踏马的有点关系就在这里胡作非为了是吧?你混得这么好干嘛不出去还要吃这么多年官司?”刚刚还这么客气的冉兴国一下子变脸,冲着刚才叫他进去的改积会主任关新伟破口大骂。
“你们天天在那做那些见不得人的鬼事,偷偷摸摸,跟贼一样,还这么趾高气扬地来说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啊?汉奸!走狗!狗屎不如!明天我就要全部写下来,投给监狱长信箱,看他们管不管!”关新伟手拿一份《江海日报》,疾步匆匆朝厕所走去,不理会这个疯子。改积会主任啊!没见他有过这种待遇。果然有气量。
相比之下,五中队的事务犯边九耕官比关小,气量也不行。我亲眼看见他被冉兴国痛骂之后气急败坏地坐在事务室门口,歪着头远远地看着那个不肯停口的冉兴国,浑身发抖,像受了委屈。
池唯亭
恰如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女人,每个改造重症患者身边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洋差。过江川放弃自己减刑的权利,宁愿享受月月D级的待遇,他已经成就了好几个劳极了,据说还有大劳极。五中队集训组的冉兴国,听塔利班说,这家伙身体挺健康,脑子不正常,因此也成就了别人。
被他成就的叫池唯亭,短而胖的身躯,跟那个神经病倒也差不多,两人形影不离。
“就侬一噶头?咯孙志庸么来?”康春园过来问候,“他不来了,出工了!”“伊阿要出工啊?”康春园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下来,默默走开了。
“今朝就侬一噶头?咯高血压么来?”池唯亭也走了过来。
“他刮胡子去了!”我不冷不热地回答他,也是个摄像头。
“又要开大帐了!上只号头的么子还摆在那里,吃不特啊!但是侬讲咯大帐不开吧,又不现实。我嘛就是东西开要开的,吃嘛不要吃!”池唯亭拿出一袋用夹子夹好了口的手剥碧根果,一颗一颗剥开,放到嘴里,并没有要招呼我的意思。
“拿集训组蛮适意,好处有吧?”又过一天,吃好早饭,孙志庸跟他一起去洗碗。
“么!哪能会的有呢?伊拉好处想阿不要想!这帮人都是各个中队的流盲,要么就是老弱病残,老官司,好处嘛难捞的很,捞到嘛也是一点点,干脆不要了!这些人电景棍、关禁壁,都吃过了!老公里能够对付他们的合法招数都用过了,没用!就是不肯做生活!还要影响人家!只好把他们全部放到这里来!去年我们一个小组只有我跟谈应兴有劳极,其他人都是吃足回去。”
集训组这么好,晚上回去得问问塔力班,听说他以前还是这里的四大恶人之一。
塔利班一见我就笑了,“小子还是你适意啊,天天吃吃困困。”
“谁想休息啊?在五中队都快被他们关死了,也不知道这样要休息到什么时候?”
“你啊?早呢!你出院那天,收工回来,我亲耳听到那个医务犯在讲,要让你休息八到十个月!小子你就适意吧!啊,这么小的官司!啊哈,生个毛病,祸往者福来,倒可以休息,好呃!不让出工就不出工,要是我,二十年官司一天刑不减只要能天天休息我也认了!现在搞啥啦?不伦不类,不尴不尬,吃力不讨好!”
“你不是今年也要冲劳极吗?”
“你跟我谈这个干啥?随它去!我就是要适意,劳极不劳极的随便,爱给不给!他要是不想给你,你把脑汁想干了也不会给你你信不信?你现在有的休息就休息,别的东西也不要去多想,多想也没用。”
“小组里面大生产,大家都忙的喘不过气来,我这样天天睡觉……”
“你管它呢!人民政府都不管!你以为呢?他们也没办法的,文明官司这么难管理,他们监狱领导也不敢讲文明官司不弄了,你们还是弄流盲官司去吧!没人敢讲这句话的!他们也是来混工资的,每个月哗哗哗数数清爽,只要不少,就行了!要是少了一张,咦?就要找你麻烦了!”
“呐?你讲冉兴国,我熟悉的,也是判个无期,他们都讲他装神经病,整天关在小房间里,一有动静,马上就有一大帮子人上来打他,人民政府看到也不管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花了四年多才摘了帽子,现在二十年吃光回去,一天也减不掉!他们讲他装神经病,我看他不是装的,是真的有神经病。人民政府嘛也找过他不知道多少趟了,啊?给你弄个洋差,反正他们五中队洋差多,生活嘛像模像样做一点,做做样子,马上给你劳极,人民政府答应给他减刑!也不行,一提到这个他就发神经病!你讲他是不是真的有神经病!”
“他就喜欢天天待在房间里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
“他们五中队那边,等级分明,什么犯人什么等级,一目了然!恶人谷的那帮朋友也是没办法才走到这一步的。他们也算了一笔账,判了十几年,还是老官司,好!分到他们楼上中队,拼命的踩缝纫机,好处也就这点,四个月、六个月这样减下来,最多也就减个一两年!为这一两年要付出多少大的代价!他们年纪也不小唻,要踩这么多年的缝纫机,才好减掉这点!滚踏马草币!不要了!生活你也不要让我做!啥么子监规纪律啦,黄袖章啦,伊拉通通无视!啥么子不好串楼面啦?伊拉就是要从两楼兜到五楼,再从五楼兜回来,谁敢讲他?黄袖章就是欺负我们这帮要好处的大官司,不要好处哪个睬他?踩死他!要是把我放到外头,碰到这两个畜声,你看好了!我会让他们叫我亲爸爸!你信不信?哎,叫我亲爸爸,亲爸爸吉祥!我来垂帘听政!”塔力班笑得开心。
“塔力班,还是你老卵。”
“那当然,你塔力班爷爷上可以跟玉皇大帝聊天,下可以跟东海龙王下棋,中间还可以跟地痞流盲搓麻将!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先拯救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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