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当年明月（五更）
“我没有，你想多了。”
池玉深沉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容里夹杂了一丝苦意。
未想陆老非要说出那么多人情世俗。
他气不过，也就笑了，“我母亲是邓雨晴，据我所知，我的外公早就去世了。之所以我认你为外公，是因为你认了我母亲为干女儿。”
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和池老太太之间的矛盾源头。
就是因为这位陆老。
陆老见池玉深态度大变，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玉深，你、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需要他这么说话呢？
当年池老太太对陆老也算痴心，若是陆老不喜欢，便说个清楚。
认了自己母亲邓雨晴为干女儿，从而也让池老太太打心眼里吃了醋。
于是在自己的母亲有了情，爱上了自己的父亲池玉昌以后，母亲就成为了池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池玉深心里自然很不舒坦。
非常不舒坦。
但他知道，现在提起这事儿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憋在心里。
“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你、你站住。”陆老情绪有些崩溃，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困惑，“告诉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陆老抓着池玉深的袖子死死地，不肯撒开。
池玉深长吐了一口气，现在不说也必须说了，“没错，我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什么？”
“我知道外公和老太太之间有情，而你认我母亲为干女儿，间接导致她情侣坎坷，在池家过得水深火热。外公不会不知道她嫁进池家所过的那些苦日子吧？”
坚定的眸子异常明亮，甚至裹挟着深深的怨恨。
说不上那是怎样的心情。
总之很落寞，很悲怆。
还有些无法表明的心塞。
长辈的事儿，池玉深以前都是避而远之，但那次偶然听到，得知自己母亲邓雨晴的处境。
他的心都碎了。
小的时候，母亲是他的保护伞，他有能力扭转乾坤，父母却不在了。
这不就是世界上莫大的遗憾了么？
回过头，眼眶里落下点点清泪，他苦笑着提议。
“外公不如亲自去见见老太太，问问她，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儿，也好过她这一辈子心里头有个疙瘩。”
陆老僵持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都在隐隐滴血。
池玉深这次真就走了。
身后的陆老跌在椅子上，眼神呆滞。
陆成发现自己的父亲眼神变了，跟着仓皇不安了。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别、别吓我啊？”陆成赶紧叫来了家里的女佣。
那一天晚上，陆老病了，病在了心上。
隔了几天，秋意浓浓的时候，陆老寻了一个好天气，特地登门了。
带了他珍藏的好酒，一并去了池宅。
这么些年，陆老对老太太的情分从未改变，只不过岁月催人老，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在大厅里，听说陆老来了。
老太太又穿上了当年喜欢穿的衣服。
依旧是订制的明代可以穿的华服。
她坐在那里，一头的长发没有盘起，只不过耳朵跟前，簪了一朵花。
雏菊样式的小花。
然而头发全白了，容颜也回不到曾经了。
老太太坐在对面，打发了屋子里的人，目光望着陆老。
有些哀伤，却藏不住话头，“之前我跟你通电话，你一直没有来，这次为什么登门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老了，就突然想起你来。”
陆老今日也穿着当年的西装。
灰色的，不如以前好看，身材发福，也不如以前那么帅了。
老太太拿了酒杯，给陆老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说话前，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摇晃着酒杯，谈笑风生。
“和我离开以后，你去了哪里？”
陆老很诚实地解释，“你大婚的时候，我来过，我原本是打算接你一起走的，可是你太固执了，因为他，你放弃了，对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何曾来找过我？”
老太太粗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
是难以置信的口吻。
“如果是你来见我，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可你没来，没来啊。”
陆老很正经，眼里藏着点点星亮的光芒，他还是很坚持。
“不，我来过，我写了纸条给你。”
他想说，自己没有撒谎。
纸条？
记忆重叠，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时候，婆婆给自己的一张纸条。
她说，我们池家没有你不要紧，可是那孩子、那孩子一心在你身上，你要走了，她的命就不保了啊。
这个孩子就是她马上要结婚的丈夫。
当时的她，因为陆老迟迟未来，一时赌气，她才会下定决心嫁人。
现在想想当时的举动，多么冲动啊。
虽然事实证明，她没有嫁错人。
但是她丢了那么多年的心，终究不能够找回起来了。
能和好，就再也不能如初。
这就是感情。
其实生活是一个不断磨合的过程，两个人不能够达成一致的意见，就总会分开。
各自有气，各自坚持自己的本心。
到最后，什么都会失去，再也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她笑起来的样子，让陆老一时失了神。
那个时候的老太太是事业上的女强人，那个时候的老太太是帝都众多生意人的女神，那个时候的她，自负清高，眼里却藏了一人。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却终究是那个时候了。
陆老禁不住难过起来，他拿了杯子，猛灌了两口酒，才伤悲地说，“你嫁给他以后，我因为你背叛誓言，心里很不痛快。后来出了国，遇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人，我们就结婚了。”
说到妻子，陆老又想到了很多事儿。
她的妻子不喜欢离开老家。
喜欢每天清晨醒来，就看到花园里的花，花园里的草。
她还跟他说，自己讨厌城市的喧嚣，不过如果他喜欢，就可以在家等。
她履行了诺言，一直到死。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蹙着眉头问了，“那她怎么样了？”
“她......她死了，死在那个姹紫嫣红的春天。”陆老的眼里有伤感，有落寞，更有无奈。
老太太问不出话来了。
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他们都失去了曾经待他们很好的人。
失去以后，方才珍惜。想念往日的幸福，弥补今日的悔恨。
可悔恨如何，已经扭转不过来了。
那天陆老留下吃了一顿饭，老太太说出了当年的遗憾。
我是很喜欢你的，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这是老太太的原话。
虽然岁月已失，但是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像以前那样有魅力。
关妈妈走到身后，替老太太心忧，“老太太进屋吧，陆老已经走了。”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人，走得异常快，快地她根本抓不住,就像她抓不住曾经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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