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碧落

端午节这天，叶南雪的马车终于抵达了宁州。

远远地，碧落居内飘来阵阵粽香。云溪早已告诉过叶南雪，祖母身边有位侍候多年的常嬷嬷。此刻，正是这位常嬷嬷在前方引路，带她去见老夫人。

此时的顾闵，早已被叶南雪用银针封住穴道，在马车里沉沉昏睡。

穿过碧落居长长的回廊，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突然涌上叶南雪心头。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始终担心那位慧眼如炬的老太君会一眼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南雪，此刻竟生出几分退缩之意，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郡主，您怎么了？”云溪关切地问道，“可是舟车劳顿，身子不适？”

“可能是吧，”叶南雪轻声应道，“心里有些慌，头也隐隐作痛。”

常嬷嬷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安抚道：“郡主莫慌，老夫人的房间就在前面了。夫人已经为您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和香茶。”

说完，她又继续向前走去。叶南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上前方引路的身影。

在未见到这位祖母之前，她那个憨直的堂兄叶南风和青阳已经告诉了她不少关于老夫人的事。据她所知，就连原主与这位祖母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按理说，她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可不知为何，心头却莫名地忐忑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并非原主，心虚使然吧。

“郡主，到了。”常嬷嬷在一扇雕花精致的朱漆大门前站定，“老夫人吩咐过，只许郡主一人进去。老奴和云溪在外候着就是。”

“有劳常嬷嬷了。”叶南雪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云溪一眼，这才转身推门而入。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常嬷嬷轻轻地带上了门扉。这一声轻响，让叶南雪的心跳更加急促。

“你终于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叶南雪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优雅端庄的妇人正为一盆盛开的六月雪修剪枝叶。见她进来，老夫人直起身来，投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虽然面带笑意，但那眼神却让叶南雪有种被看穿的错觉，浑身顿时不自在起来。

“老身记得你小时候可没这般拘谨。那时候简直就是个小霸王，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怎么，何时转了性子？”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祖母见笑了，”叶南雪小心翼翼地回应，“儿时的事，南雪很多都记不清了。去年夏天在东华城时，被前太子妃设计陷害，从马上摔下来伤了头，许多往事都想不起来了。还望祖母见谅。”

“是吗？”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摔坏了脑子，却多了一身给人诊病的医术？”

这话一出，叶南雪心中一紧，震惊地望向老夫人。此时她的后背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赶了好几日的路了，别傻站着了，坐吧。”老夫人收起剪刀，目光转向几案上的茶点。

叶南雪战战兢兢地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紧张，仿佛自己的一切都逃不过这位老太君的慧眼。

看她窘迫的模样，老夫人轻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你的事迹南风那臭小子和青阳都告诉我了。没想到我有这么个心系苍生的好孙女。你有你母亲的胆识，也继承了你父亲的聪明。祖母很是欣慰。”

听到这话，叶南雪紧张的心才稍稍平复：“祖母不怪孙女这么久都没来峋阳看您吗？是孙女不孝，早该来探望您的。”

老夫人眼中掠过一抹深邃的神色：“你父亲当初选择追随你母亲驻守北境时，我就说过，路是你们自己选的，要学会对自己负责。至于我的感受……我这老太婆一个人在峋阳自在得很，你们要是常来，我还得费心招待，岂不是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我不会干预。”

这番话听来颇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言论。叶南雪暗暗打量着老夫人，总觉得她身上透着一股现代人的气质。可这个大胆的猜测刚在心中萌芽，就被她强压了下去。

老夫人也是穿越来的？她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怕是疯了，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你带着北荣皇帝来了？”老夫人突然话锋一转，打断了叶南雪的胡思乱想。

叶南雪回过神来，点头道：“他在马车上昏睡着。孙女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

“胆子倒是不小。”老夫人把玩着手中的剪刀，目光深邃，“不过你可想过，这一走，北荣朝堂会乱成什么样？”

“祖母，”叶南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北荣早就乱了。胡律达在外征战，朝中大臣各怀鬼胎，世家们蠢蠢欲动。我带走顾闵，不过是让这盘棋提前乱了而已。他本就没有实权，但带走他却能牵制胡律达，给长翊哥哥解围。”

“你倒是聪明。”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那些大臣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到的主意，你却轻而易举就办成了。其实，世家们也不愿再内耗，可胡律达总想彻底清除长公主和长平王一派……”说到这里，她看向叶南雪的眼神愈发深邃，“幸好有你，一代名将才反出了朝廷。”

这话一出，叶南雪心中一凛。她隐约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历史上的长平王活不过去年冬天，可因为她的介入，长平王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莫非祖母知道了什么？

叶南雪的心跳突然加快，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想向这位慧眼如炬的老太君坦白一切——

坦白自己并非原主，而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强压了下去。这种事说出来，只怕会被当作疯子吧?

“这是叶记总库房的手令……”老夫人的话将叶南雪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既然你心属南周皇帝，我也见过他了，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老夫人语气温和，“至于能否托付终身，就看你们日后相处了。对于你们的终身大事，我向来是不过问的。只要你们自己喜欢就好。”

听到这番出人意料的话，叶南雪心中一动。萧禹来过峋阳的事，她早从萧云口中得知。只是没想到叶老夫人竟如此开明豁达。她原以为商贾之家定会独善其身，不愿卷入皇权争斗。可眼前这位老夫人不仅不阻拦，反而选择了置身事外。

叶南雪越发觉得眼前这位老夫人身上透着一股异样的气质，仿佛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大胆的念头一起，又让她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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