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钱主任的”威胁“
底下讨论的间隙，钱主任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两个信封递给沈秋和陆霆华，两人道谢接过，这一幕恰好被跟随而来的省报社记者拍下。接下来，市领导代表、县领导代表，还有镇、公社、大队代表一一上前为沈秋和陆霆华发放奖学金，两人一一道谢。
这个年代相机用的是胶卷，成本比较高，所以记者们一般只有在重要场合，重要情境下才会抓拍一两张构图人物清晰准确的照片，作为发稿配图。
但是今日，他们毫不吝惜胶卷，一连抓拍了十几张，等所有领导全部发放完奖学金后，摄影记者提议：
“两位状元站中间和各位领导再合照一张吧？”
这站位……
沈秋看向陆霆华，想要开口婉拒，陆霆华见她望过来，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沈秋心里有了底，正要开口，钱主任却摆了摆手，语带深意地道：
“小小年纪，怎么跟那些老油条一样，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要学会接受失败，也要坦诚迎接成功，这些都是你往后人生中不可复制的阅历，要坦然接受它，不要过分压抑自己的本性。”
沈秋怔了下，猝然扭头看向钱主任。
比起其他的领导，钱主任看起来更像一个娴熟的政客。不论是言谈举止间不经意流露的当官气场，还是从头至尾客套又不失亲和的笑意，都让沈秋联想到一个人：
和珅。
因此当他说出这句明显交浅言深，且带着些微亲昵，像是对待自家小辈劝诫的话时，沈秋不由得一愣，旋即回过神，正色道：
“您说的对。”
其他人见状，也乐得配合，在摄影记者的引导下，很快站好位子。
“好的，很好，我数一二三，大家笑一笑啊。一，二，三。”
“咔嚓！”
拍照结束后，领导们都没有多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准备离开了。在上车前，钱主任笑着朝沈秋招了招手。
沈秋有些纳闷，但还是乖巧地走到钱主任身前一米远的位置站定，“钱主任。”
钱怀政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打量了她半晌，直到沈秋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才轻轻地啧了声：
“心里骂我呢吧？”
沈秋面皮一紧，“哪有。”
“肯定骂得很脏。”
沈秋面色讪讪，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钱怀政抬脚往路边的田地里走去，沈秋踟蹰了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下过雪的田地踩着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
“据我得到的消息，京城大学和华北大学招生办的老师都在赶来的路上，想要提前批录取你和陆霆华。你有什么想法？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
沈秋眸底闪过一抹异色，抿了抿唇，还是道：
“没有，暂时还没想好。”
又过了半晌，就在沈秋以为钱怀政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前面传来他似喟叹似感慨的声音：
“你以一己之力，带动了一整个省的农业成功转型跨阶，不得不说，你很厉害。你做成了很多人想做却不能做，想做而不敢做，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他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她，眼底是沈秋看不懂的复杂和沧桑。
“咱们国家现在太羸弱了，这些年，由于个别人的蓄意破坏，使得咱们国家和社会经历了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灾难，让国家各级高级人才出现大范围断层，社会发展出现停滞。
很多还在岗位上的人，有些是思想本就保守陈旧，有些是被吓怕了，所以很多利民政策从起草到实施落地，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我们国家，等不起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去看周围苍茫的田地。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我们都知道，等到冬去春来，只要农民在这里撒一把种子，秋天就能收货一碗粮食。
咱们国家是一个农业大国，其他方面的发展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但农业，我对你有信心。”
沈秋愣了下，她大概明白钱主任的意思了，但……
“你也别急着拒绝，今天咱们就权当闲谈，我也有好久没跟人好好说说话了，心里啊，憋得慌。”
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头一次注意到你，是下面人孝敬给我一筐红彤彤圆鼓鼓的苹果，口感甘甜爽口，汁水充盈。那还是我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苹果，所以随口问了一嘴，下面人告诉我是从江阳镇黑市搞来的。
后来，王家焦头烂额地全国找百年老参，我也帮忙问过一些人，手头最好的人参也就七十来年。当时我还在想，王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下坡路了。结果没成想，没几天就听王家放出风声，说找到百年老参了。
后来去京城开会，我找王家小子问了一嘴，他说是从江阳镇找来的，当时，我就怀疑给黑市供货，和卖给王家人参的是同一个人。
再后来，你带头在红旗大队搞大棚和嫁接，出棚的蔬果，有一说一，又水灵又好吃，我就约么锁定你了。”
说罢，他眼带戏谑地看向沈秋，“你猜，我是什么时候确认你是你的？”
钱主任问得拗口，沈秋心如明镜，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心底却发沉得厉害。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竟漏出了这么多马脚，但她却毫无察觉。
咬了咬牙，沈秋抬头目光澄澈地看向钱怀政，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钱主任有话直说就好。”
钱怀政却轻笑了声，自问自答道：
“是你通过陆霆华组织的运输网，将高考用书和模拟试卷铺满整整两个省份的时候。”
沈秋眸光微颤，心底愈发沉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脖颈上青筋暴起。但她却没有再开口，闭了闭眼，破釜沉舟般看向钱主任，等他未尽之语。
他既然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定然有他的目的，只要等他把底牌亮出来，她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钱主任见状轻笑了声，“别紧张，都说了只是闲谈了，我不会怎么着你的。”
顿了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当初知道是你，我很感动，也很诧异。因为不论是大棚嫁接，还是高考用书，亦或者是后来的高考冲刺班，摘桃子的都不是你。
——你不是为了自己。”
沈秋眼底划过一抹愕然，紧握成拳的手指略微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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