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众宣读
“咳咳。”门口传来两声沉重的咳声。
莲蓉立刻低下头去:“奴婢给王爷请安。”
安庆王年过四十,生的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浑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瞥了一眼莲蓉,莲蓉立刻退了下去。
安庆王见到安若澜时,一改严肃,温声说道:“若澜,明日李家要上门提亲,按照规矩,你明日一早,要去护国寺焚香祈福。”
安若澜说:“好,女儿都听父王的,不过爹爹可不许为难凌郎。”
安庆王蹙眉,显然对这桩亲事不满意:“还没嫁过去,就替他说话了。”
安若澜含着待嫁之女的娇羞说道:“父王,你放心,凌郎有将相之才,将来必定让人刮目相看。”
“行了,早些休息吧。”安庆王出了门去。
“是,恭送父王。”
安庆王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丫鬟们:“明日起,慧眼侯的原配,便是一个死人,若是让本王知道有人在郡主面前嚼舌根,本王决不轻饶。”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说道:“是!”
安庆王回眸瞧着屋内兴高采烈地安若澜,安若澜既然要嫁,就让她高高高兴兴的嫁,他安庆王的女儿绝对不能受到半点委屈!
翌日,风雨更甚,街上众人撑着伞,奔向安庆王府看热闹。
毕竟,工部郎中的夫人,自请为妾,替夫求娶幽兰郡主,这种场面,百年难得一见。
噼里啪啦!
安庆王府门口鞭炮震耳欲聋,雨点打在了数百抬聘礼上,如鼓声敲在人的心头。
安庆王府来接待的是一个管事,管事带着人数箱子。
数完箱子后,管事立在台阶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雨中的顾昭,他道:“郎中大人已经成过婚,如今侯府是如何的状况,还请贵府给个交代。”
顾昭的像是被人绑住了手脚的提线木偶,任由旁人踩着她的骨血走向云端。
从此,郡主与李毅凌是天作之合,而她是个背着罪名自请为妾的贱妇。
管事见顾昭不语,有些不耐烦了:“若是侯府没商量好,就先回去。”
翡翠立刻说道:“商量好了的!”
她一脚踹在了顾昭的膝盖上,迫使她跪在了雨中,雨伞落地,水珠四溅。
雨水打在了顾昭纤细的身子上,头发紧紧贴在了那苍白的小脸上,她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心里头延绵都是见过纪云峥之后的苦涩与失落。
她别逼于此,今日索取,耗尽了所有情分。
陈迹可怜随手尽,欲欢无复似当时。
雨声顺着顾昭的眉眼滑落,尝在舌尖,苦涩无比。
秋雨滂沱,看热闹的人,点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等着顾昭开口。
李老夫人久久没听到动静,不禁掀了帘说道:“这顾昭,不会是这几日被吓傻了吧,怎么不说话?”
李毅凌也掀了帘子,瞧着顾昭呆呆跪在雨中,他蹙眉说道:“怎么不念?顾昭莫不是在装傻?”
李明治冷笑了一声:“傻了更好,傻了,便不用叫我们多费精神,日后养在后院就是了。”
“可今日,必须要叫她将《罪己书》念出来才行,我已经答应了王爷了。”李毅凌手指掀帘,冲着翡翠微扬了一下下巴。
翡翠压低声音恐吓顾昭:“怎么还不念?想被关小屋里面?”
顾昭手指猛地收紧,选择已经做了,再无回首之路。
她战战兢兢地开口:“顾氏顾昭,犯七出之条,嫁入李家三年无所出,今日自请为妾!”
一字一句在雨中如同密密麻麻的鼓声一样。
众人打着伞,盯着雨中的女子,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李家人心地真是善良,这样都没休了她。”
“一个商户之女,本来低贱,李家居然还留她。”
“就是,李家不愧是勋贵,这般宽宏大量,换做是我,我绝对不要了。”
马车里面的李毅凌,侯爷,侯爷夫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慧眼侯李明治吹了一口滚烫的茶:“一个女人,骨头能有多硬?你母子二人不够手段。”
李老夫人心底按耐不住欣喜,若是结了安庆王府这个亲家,李毅凌日后必然平步青云。
雨水倾盆而下,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无声摧残着顾昭瘦弱的身躯。
顾昭铿锵有力:“今日,我列出自身罪七条,望天下女子,皆不可学我。”
“第一罪:不该痴心妄想。妄想带着数十车嫁妆,替侯府还清八万两外债,便能稳坐侯府夫人的位置,商人之女,岂能高攀侯府门第?”
嬉笑的百姓忽然停下了笑声,只剩下雨声轰鸣。
顾昭不紧不慢继续开口:“第二罪:官宦经商。我既然嫁人侯府,应当以夫为天,不该经商养活侯府,忽略了丈夫。”
“第三罪治家不严。不该将心思放在伺候公婆,教导弟妹,替丈夫捐官上。让府中十几个妾室争斗不休,破坏了家宅安宁!”
轰隆!
惊雷落下,闪电划过了阴郁的天空,照在了顾昭的脸上。
众人终于回过味儿来。
不对,这哪儿是罪己书?这分明在骂李家众人吃饱了饭就骂娘啊!
李老夫人阴霾的怒骂道:“贱人敢出尔反尔!”
李毅凌同样慌了神:“趁着郡主尚不在府中!快拦下她!”
顾昭从雨中站了起来,高呼:“第四罪,没有自知之明,不知自己轻重,没有提前给郡主让位,害的郡主尚未过门,就已有两个月身孕!今日特来下聘,求贵府成全,让李氏之子,认祖归宗!”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地穿过了急雨,在昏暗的天空之下被撕扯的四分五裂,拽着高高的李家侯门一起落入泥潭之中。
勋贵士家夺权屯财,寒门清流志在天下。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李家高高落下来。
他们如此不堪,幽兰郡主是否仍心甘情愿要嫁给他?
溅起地污水落了顾昭满身:“第五罪:不该插手丈夫仕途,替他捐钱卖官,替他谋算仕途辱没他清流的名声,让他走的这么高,这么远,让他觉得,我这卑贱的商户之女,配不上他这王侯将相!”
“来人,快将这个疯妇拖走!”老夫人在马车里面高声呐喊。
轰隆!
惊雷落下,纤细的身影在雨中略显细弱,两个嬷嬷摁住了顾昭,拖着她往后走。
不远处的巷子里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主人身着一袭月白纱袍,狭长的眼睛眼尾微红,脸色凝结了一沉薄薄的霜,凉凉地盯喧闹的人群,色透着几分狠厉,极力隐忍着杀意。
他是宦官,是皇帝的走狗,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他不能贸然出手,一旦顾昭和他绑在一起,会害了顾昭的!
更何况,这既然是她的计划,他即便再心痛,也不敢让她失望。
顾昭在雨中拼命挣扎,指甲在嬷嬷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血痕,她一口咬在了嬷嬷的虎口上,鲜血顿时从她口中涌了出来,分不清是谁的血。
“啊!”嬷嬷吃痛收回了手,顾昭脱身高喊:“第六罪:是我无能,成婚三年都没与李大人同房!第七罪:不该轻信男人承诺,李毅凌来娶我时,承诺过,许我正妻之位,许我之子为继承人,护我顾家一世周全,不过三年,他便背信弃义,贬妻为妾!”
“劝天下女子莫学我,识人不清,误将人渣当良配,今朝贬妻为妾,皆是咎由自取!”顾昭满身血污,展臂高呼,她从怀中摸出厚厚一沓宣纸,她手一扬,宣纸在风中飞了出去,众人哄抢了起来。
宣纸上的字,以朱砂写就,雨水打湿时候,猩红一篇,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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