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养不教,父之过
褒姒轻拍着念儿柔软细密的头发,心有戚戚然。念儿不知道哭了多久,一抽一抽的停了下来,仰头看着褒姒,小手去摸她的脸颊,“刚才娘同楚夫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秀秀太可恶了,亏娘这么信任她,她却早就另有打算,也许叫娘鞭笞,也是一早就想好的苦肉计,演给父王看的呢?”
“人们的记性真的都不是太好……”褒姒看着念儿摇了摇头,微微的推了推他,叫他站直,然后反问念儿,“你自小到大,秀秀常在你身边相伴,可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在你父王宠幸她之前,你始终认为秀秀是个只值得想交付的伙伴,可是为何你父王宠幸过她之后,你便不再这么认为了呢?”
“我……”念儿一事语塞了,眨了眨眼低下头去,“也许秀秀是演出来蒙蔽我们母子的呢?”
“演?”褒姒问道,“一个人演一朝一夕何其容易,可是一演就是十年,何其难!”
“那娘的意思是,秀秀还是个好人?”念儿问道。
褒姒看着念儿微微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诸侯之事,你一向颇有见地,赢开伴你的时日又长,你父王问你的意思,为何你却说不出来?”
“念儿害怕自己说错了。”念儿看着褒姒委屈的说道,“念儿年岁还小,判断事情必然有失准确,若是因为孩儿的误判,却叫我大周蒙上损失,孩儿自问担不起这个责任。晋国一事,孩儿怎么想都觉得合理,可是怎么想又都觉得不合理,思前想后,竟然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了……晋国的事情尚且如此,更莫提秦国一事了,孩儿自知那赢开野心勃勃,也是自问对孩儿也算不错,算来算去,总不知如何是好!”
褒姒摸着念儿的头,他一向有主见的很,此刻却变得畏首畏尾,失了方寸,只怕是同秀秀的事情有关,褒姒心知如此,却没有揭穿,转而回答了念儿的问题,“你试想倘若如今我并非你娘,你娘是后宫中的另一个人,你我之间只是个知道名姓的关系,秀秀得宠你还会觉得她欺骗了你吗?”
“这……”念儿歪着脑袋看着褒姒,心中设想着褒姒描述的场景,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再换个想法,倘若我并非你的母后,当年你父王若是将你托付给了秀秀,如今秀秀得宠,你只会替她高兴而已,哪里来的愤恨之情?你恨秀秀,是因着我而迁怒于她,可你是你、我是我,我、秀秀同你父王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若觉得秀秀是个可以来往的人,便同他往来,若觉得她不值得你同她往来,便断了联系,此事无需举棋不定,天下宴席、皆无不散,何况是两人相交,便是夫妻伉俪,也未必能相携到老,何必将此事太放在心上?”褒姒开导着念儿,她不知道这话说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听是否显得有些太过晦涩而难以理解,她在回想自己六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那时候她的母亲过世一年,褒珦在她的身上花了十足的力气,可她也在忙于迁怒家中主母。孩子都是相似的,褒姒看着念儿忽然笑了出来,念儿瞧着褒姒的笑意,感到十分惊讶,“娘,你笑了?”
褒姒摇了摇头,“你刚刚出生满月之时,要你抓阄来看日后的命数,你可知你抓了什么?”
“什么?”念儿问道。
“抓了个碗,将赵上卿气坏了,”褒姒说道,掩着嘴。
“为何要生气?”念儿不解的问道。
“赵上卿一心想你做了东宫太子,替代了宜臼的位置,他是我的舅父,他日你若掌权,对他总归是有好处的,再不济,也该在朝中效力,被封个诸侯镇守一方。可你却偏偏选了木碗,要过的不过是寻常百姓的日子,期待的不过是片瓦遮身,此事叫赵上卿觉得你胸无大志,心中忿忿,埋怨我没有将你这孩子带好。”褒姒说道,“可为人父母的,孩子若是想要出人头地,我们故当全力支持,可若是孩子只想退守一方,过寻常日子,我们也一样该信任你们,任凭你们去选合适的生活。”
“娘的意思是,孩儿不适合东宫太子之位?”念儿问道。
褒姒摇了摇头,“娘的意思是,无论你做什么,娘都能理解。”
“谢谢娘!”念儿在褒姒面前站直了身子,向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满面诚恳的表情十分罕见,也许这番话对于这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重要了,也许他只是被褒姒语重心长的语气所感动,“孩儿这就去向爹去陪个不是,请他不要同孩儿计较,日后孩儿丁当勉力!”
“不必了!”褒姒说着站起身,“他是你父王,该教你怎样去行为处事,教你怎么去辨别好坏,若是教的不好,是他的过错,不是你的!无需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这般年华,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念儿随着褒姒一起发问,目光瞥向了远处,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褒姒的手就说道,“我知道做什么好了?娘陪我去玩好不好?”
“好啊!”褒姒点了点头,念儿闻罢撒欢的拉着褒姒朝着屋子外面跑了去,褒姒跟在念儿的身后也跑了起来,过去的事情也许是自己不对,多日来只会教念儿如何隐忍、如何学习、如何判断,却始终忘了教他如何坚持自己的判断、又如何放下心中的长年累月积攒的一副重担。如今总算是补上了这一课,也不算太迟,念儿再成熟、再机智,到底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根本就是玩心未泯、活力四射,他将褒姒拉到了宫里的清水河边,站在河边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娘……我想下水捉鱼,咱们烤鱼来吃吧?”
“好啊!”褒姒点了点头,寻了河边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坐在岸上看着念儿跳下水中嬉戏笑闹,时而望着岸上的母后挥挥手,然后两只手捧着一条大白鱼在自己的面前乱蹦,大白鱼又跳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吓得念儿倒退了两步,却满面笑意盎然。
姬宫湦退了朝,胸口的气不但没有消反而愈演愈烈,想起在朝堂上念儿同自己的顶撞就不可遏制的愤怒了起来,朝着东宫就大步的走了过去,这火气压在心头,就迁怒到了褒姒的身上,他将伯服交给褒姒的时候曾经说过,他相信褒姒心中不管有多少怨怒绝不会牵连孩子。可如今他分明就在念儿的身上看见了第二个宜臼,心中这股怒火愈演愈烈,朝着东宫的步子也越迈越大。
悉人们见姬宫湦来了,纷纷伫立在一旁向姬宫湦作揖行礼,“参见大王!”
“褒后呢?”姬宫湦怒吼了一声,“给寡人叫来!”
“这……”悉人们一脸为难的表情,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秀秀从寝宫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堂前,给几位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悉人们点了点头,迅速的撤离了这危险的中心地带,留下秀秀同姬宫湦二人对峙,秀秀行了礼作了揖,“参见大王!”
“褒后和念儿呢?”姬宫湦问道。
“刚才出去了!”秀秀说道,“说了些话就出去了,此刻……不知去哪里了!”
“哼……”姬宫湦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转过身去朝着门外走去,“翻遍整个王宫也要给寡人找出来!”他恶狠狠的说道,秀秀却追上去挡在了姬宫湦的面前,“大王!您真的要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吗?”
“什么?”姬宫湦的眉头微微的皱在一起,看着面前的秀秀不解的问道。
“念儿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便是再早朝的时候失了分寸,您教他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方式将政事不顺迁怒在一个孩子的身上?”秀秀看着姬宫湦问道,“您该知道念儿已经比别的孩子优秀太多了,褒后自小将别人的孩子带大,心中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你可有想过?如今却因为秦国的政事,迁怒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对时局没有真知灼见,大王不觉得您太急了吗?”
姬宫湦被秀秀的这番质问给问住了,看着她良久,终于意识到他生气不是因为念儿有意要惹他生气,而是因为秦国的两面三刀。甚至可以说,大殿上念儿惶恐、左右摇摆的言论其实是想要取悦自己的父亲,可如今这番努力在他暴怒的情绪下,都变成了徒劳。
姬宫湦摇了摇头,闭上眼松了口气,他问秀秀,“寡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一而再、再而三,”秀秀说道,“念儿是个孩子,表达他的情绪只会用很直接的方式,不会懂成人世界里的委婉二字,便是再聪慧,始终涉世未深,赢开其人,他已经揣度了七分,已经交自己提防此人,念儿能做到这一步,委实不易,大王若是迁怒于他,就不怕毁了这个孩子吗?宜臼已经被废,伯服不能再出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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