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听话的诸侯
翌日辰时,镐京城的西门外,聚拢的诸侯们人头攒动,人人都在费力的捉摸到底大王此举是何用意,此时此刻骑射打猎的行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秋季的动物刚刚添完秋膘,正是肥美的时候,相约此刻打猎倒是寻常的很,只是姬宫湦作为周天子向诸侯们发出这样的邀请却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
大家都在揣摩君心,却百思不得其解,将目光投给了郑伯友,郑伯友只得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拉了拉自己手中的辔头,马在原地打起了转儿,漫无目的的随意乱走,他想起了当日惨死的太宰宫上卿和那位在自己府上就被人重伤的秦伯……整件事情形成的惊人巧合,将这个凶手的名字呼之欲出,姬宫湦要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的时候常常是不惜对人痛下杀手的,如今邀约诸侯前往山中打猎,若是谁失手杀死了谁,只怕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郑伯友打量着众位诸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思忖这次姬宫湦想要痛下杀手的对象到底是谁?
辰时过了些时候,姬宫湦才从宫里出来,他是坐在华丽的马车之中,赵叔带骑马走在前面,想在此处等候的诸侯们知会了一二句,诸侯们则紧跟在马车后面朝着山中的围场走去,谁也没有真正目睹过姬宫湦的身手,难免会有人腹诽的议论两句,“若是大王失了手,一只猎物也没能打上,我等可如何是好?”
“你蠢啊!”另一个诸侯回话道,“这风头自然有人去出,你且打上一二山珍献给大王便是,何必担心?”
问话的诸侯微微的点了点头,坐在马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而此刻坐在马车之内的姬宫湦则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窗外清点了一番诸侯的数量,然后将马车的帘子又放了下来,眉头为攒,叹了口气。
“大王为何事担忧?”褒姒看着姬宫湦问道。
“楚侯,”姬宫湦说道,“压在秦国的那一支军队,始终是个麻烦的事情!”
“若是楚国受损,则楚军自然会回防。”褒姒说道。
“寡人还不想这么快和楚侯正面较量,若是较量也要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一鼓作气!”姬宫湦说道,“待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便可以将秦候放回秦国了,你对赢开有几分把握?”
褒姒摇了摇头,“六成……”
“只有六成?”姬宫湦问道。
褒姒点了点头,“只有六成,赢开自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对凡事都不算是太过相信,心中留有一份的疑虑,他对大王自然是竭诚的,但是大王若是想要叫他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大王的棋局做个铺垫,只怕是他绝不会应允的,这个人……不会和你交心的,因此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便是被人出卖只怕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倒也是个难能可贵的奇才。”姬宫湦叹了口气。
“这种人……”褒姒试图揣测赢开的想法,可是最后却失败了,只得摇摇头,“如今年纪还小,若说他的决策,臣妾还当真是还看不出什么,今日的诸侯围猎,大王倒是不妨仔细看看,以他的实力,猎杀的猎物数量在全部诸侯之首,只怕不是难事!”
“若是他真的如此做了,倒也不是他了。”姬宫湦说道。
褒姒点了点头,“晋伯来了吗?”
“他敢吗?”姬宫湦冷哼了一声,“派了自己的儿子来了,如今告病在家中呢,若是来了,寡人也不会叫他活着回去!”他说着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表情冷冽,褒姒说道,“大王若是重罚,倒是不及体恤,这个时候总不好叫晋伯再倒向别的诸侯那边去。”
“寡人心中有数!”姬宫湦说道。
“是!”褒姒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去,姬宫湦看着褒姒的样子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拉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寡人不是不想你为寡人出谋划策,只是这件事情寡人的确是心中有数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臣妾明白。”褒姒说道。
姬宫湦点了点头,“一会儿你随寡人一起去围场,寡人带你打猎。”
“什么?”褒姒猛地一惊看着姬宫湦问道,这话叫她有些震惊,“大王说的可是玩笑话?”
“寡人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姬宫湦问道。
褒姒的眉头微微的皱在了一起,“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同男人上围场打猎的事情,大王这么做只怕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自古以来的事情从来都和寡人没什么关系,”姬宫湦笑着说道,将褒姒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弯弓、射箭,这件事情寡人保证你试一次,一定会毕生难忘的!”
“臣妾相信,”褒姒应声道,“只是臣妾为一朝之后,若是在场面上失了分寸,只怕是有些不妥,更何况个今日所来之人都是诸侯,臣妾怎么能……”
“寡人说可以,就可以!”姬宫湦说道,他的话说道这里,褒姒已经不想再同他争辩下去了,只得点了点头,轻声的应道,“是!”她的目光离开了姬宫湦的脸庞,看向了别的地方,她的眸子中满含的是一种不悦,可是却又将这种不悦深深的掩藏了下去,她不想忤逆他的意思,这种不同于以往的顺从叫姬宫湦不由的有些烦躁。
虽然褒姒从来都不是一个坦诚的人,可是此刻这种君臣式的顺从叫姬宫湦觉得褒姒对自己有所疏远了,这种疏远引起的原因,便是她不说、他也知道,褒珦的事情她还在怪她自己和姬宫湦,若非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太过有自信,褒家本来不必承受如此的灭顶之灾,褒姒自以为自己看人已经透彻了,却还是没能看准褒珦的心思。
她自以为为姬宫湦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因而即便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她也无怨无悔,自以为自己的死能够带给他很多。可是到了临了,才发现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褒珦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他的心头大患,他甚至还保护了对着父亲举起铡刀的这个女儿,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的了?
抵达围场之后,诸侯听见姬宫湦说道褒姒同所有诸侯一并会在山中角逐、猎杀猎物,这叫众位诸侯也都大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更加不知道怎么在这场角逐中表现才合适了,姬宫湦将打猎的时间定在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结束,清点所有诸侯手中的猎物,数量最多的人姬宫湦将会打以重赏——免除明年的岁贡。
这个奖赏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年的岁贡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很大的一笔财富,这就意味着这一国的诸侯将独享这一年自己民众上缴的赋税,而不必再抽出其中的大多数送入镐京城中来,原本还打算收敛锋芒的众位诸侯此刻都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蠢蠢欲动的上围场中同姬宫湦角逐一二。
姬宫湦跨身上马,这是前些年满也速代表戎主意图和大周讲和的时候从西域带来的良驹,同中原腹地的矮小马匹不同,西域的马十分健硕,高大而富有美感,跑动起来速度也更胜中原的马一筹,追赶猎物的能力就会因此而更快。姬宫湦坐在马背上弯下腰来看着褒姒,将手递给了她。
褒姒犹豫了一番,看了看满眼青色的围场,最终将手递给了姬宫湦,被他猛地一拽,拽上了马背坐下,这马有些高,她有些害怕,坐在上面一动都不敢动,姬宫湦朝前坐了坐,将身子更加贴紧了她,手环住她的手臂,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别害怕!”
褒姒仰头看了看姬宫湦,然后点了点头。
“驾……”姬宫湦长喝一声,打马飞奔,朝着旷野疾驰,这画面叫郑伯友看来却觉得有些不太好受,心中充满了尴尬的艰涩之意,他也悻悻的夹了夹马肚子朝着旷野走了出去,齐伯见状则立刻跟在了郑伯的左右,最近掘突同齐姬的联姻,叫这位诸侯异常的满意,若是不嫁给掘突,则假以时日,楚侯或者郑启之仗着自己的战胜有功来请大王赐婚,齐伯可就尴尬了。
姬宫湦的手腕狠辣别人纵然不知,这位深受其苦的齐伯可是一清二楚的,迟早有一日,楚侯要除,而郑启之是不是能留,别人不怀疑姬宫湦的心思,齐伯可真的是抱着围观的态度在看,他赌姬宫湦绝对不会留郑启之,原因就是他无法成为一个听话的诸侯。
这点对于君主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其他的诸侯也都纷纷朝前奔走了去,围场实在是很大,想要猎杀的猎物在这里可说是应有尽有,诸侯们各凭本事,猎杀山中的野生猎物,而奔走在最前面的姬宫湦则忽然拉住了缰绳,看着褒姒问道,“你想要什么?”
褒姒摇了摇头,“臣妾不懂打猎。”
“听说褒洪德曾经打了山中的白狐,为了做了件衣裳?”姬宫湦问道,褒姒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问题叫她难免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时光,一种艰涩而心酸的感觉从心底里流淌而出,满面难掩的悲戚之意,却仍旧点了点头,口中喃喃的说了句,“谢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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