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速之客（2）

屋内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音，玉瑶大着胆子，挡在青菀面前，提高音量，冲着外面吼道：“谁！谁在那里！”这寝殿于外殿中间隔着一道木质屏风，刚刚那黑影闪到了木质屏风的后面，她们看不清是谁，只看到烛光印下的一个黑影。

玉瑶熬不过心头的恐惧，将手中的一对银簪子，偷偷的递给青菀一支，自己则紧捏着另一支，正想起身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从殿门口跨进了一个身着黑色披风，披风上还绣用金线绣着蟠龙。能够在衣服上秀金丝蟠龙，并在这样的黑夜出现在这冷宫之中的人，整个皇宫中大约也只有那一个了。

青菀看到来人，眸子中微微一震，原本抵在床板上的手一下子扣在了玉瑶的肩头上。那人缓缓转身，那俊逸的脸庞比之两年前平添了一份沉稳，一份帝王之风，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青菀的眼睛，薄薄的唇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缓步踏入了寝殿。

她紧咬着牙根，扣在玉瑶肩上的手，紧紧的捏着了她的肩膀。力气之大，似是要将她的肩膀捏碎了一般。

朱玄铭在距离床榻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唇角微微一扬，道：“青菀公主，不知这冷宫你可住的习惯？”

她慢慢的起身，赤裸着脚，站在了地面上，小腿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用力的时候还会觉得钻心的疼，左手中紧紧的捏着那银簪子。自从被打入这冷宫，她便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见到朱玄铭。

沉默了半响，她的眸中带着一丝泪光，淡然一笑，道：“我乃夕云国细作，一介罪妃，皇上竟如此仁慈，屈尊到着冷宫之中来询问一名罪妃是否安好，罪妾真是受宠若惊了。”

朱玄铭看着她淡漠的样子，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轻笑一声，道：“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或者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出尔反尔？”

“成王败寇，如何输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我们败了，那便是败了，败的问心无愧，皇上只要您赢之无愧便好。”青菀挺直着背脊，面色苍白，视线落在别处。

沉默半响之后，朱玄铭便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斥着整座宫殿，片刻之后，他才止住了笑声，上前一步，稍稍弯腰，视线与她齐平，眯缝起了眼睛，道：“还记得杨离吗？夕云国振国大将军之子。”

‘杨离’二字如一颗小石子，落入青菀静如死水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瞥开的视线一点点的移到了他的面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双手在宽大的袖口中紧紧的捏成拳，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不解，震惊，就那样直直的，毫无掩饰的看着他。

“青菀，你说一个善战的将士，无手无脚，不能说，不能看，你猜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话音刚落，青菀便举起左手，手中的银簪子用力的深深的刺入了朱玄铭的胸口，她目露凶光，瞪大了双目，明亮乌黑的眸子中印着朱玄铭的俊逸的脸庞。她咬着牙，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怒道：“朱玄铭，你简直不是人！仁君？你如何当得起这个仁字！”

朱玄铭薄唇一扬，剑眉只微微蹙了一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那银簪子拔了出来，然后用力地一甩手，将她推倒在了地上，她的手一下子抵在了炭盆内，里面的银丝碳，还冒着红光，散发着丝丝暖意。她惊叫了一声，抬手，细嫩的皮肤已经留下了斑斑血红。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动，捂着胸口的手稍稍紧了紧，最后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青菀倒在地上，玉瑶在她身后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泣不成声。一只烫的鲜红满是水泡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那种烧制的感觉直刺心头。她咬着牙根，面上满是泪水，咬着牙道：“玉瑶，杨离还活着！他还活着！”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可是不知为何青菀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忧伤，满满的痛。

“公主，公主你别捏着拳头了，我去找翠竹……”

说着她便向起身，却被青菀用那烧制的一塌糊涂的手紧紧的捏住了手臂，她眼眸坚定的看着玉瑶，道：“玉瑶，他还活着。”

“是，是，公主他还活着！他遵守了承诺，好好的活着等着公主您出去，所以公主，你也要好好的，定要好好的。”

“无手无脚？朱玄铭简直不是人！”她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不顾小腿上的疼痛，快步的走到了殿门口，冲着漆黑的夜色吼道：“朱玄铭！你亡我国家，毁我爱郎，我定要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在这空寂的夜色中，这声音似是又回音一般，一遍一遍的在上空飘旋，久久不肯散去，同样也在朱玄铭的心中久久无法消失。

那一天，青菀坐在殿门口哭了很久，任由寒风刮在自己的身上，她无法想象杨离无了手脚，会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那个有着温暖笑容，明亮眼眸的男人，没了手脚，没了双目会如何！这便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啊！夕云国亡了她没有办法挽救，可是杨离的生死她无法坐视不理。

第二日，翠竹便从太医院里取了些医治灼伤的药膏，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小轩，本事想把药膏放下了便走，不过没想着青菀竟精神奕奕的坐在床榻上，出声阻拦了她的脚步。她扶着玉瑶的手慢慢的走了过去，面上挂着友善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翠竹姑娘，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玉瑶告诉我，多亏了姑娘你，我才得以保住这条子没用的性命。翠竹姑娘心这样善良，竟冒死为我这个罪妃请太医，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翠竹低垂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转身摆了摆手，勉强的笑道：“不不不，这都是崔嬷嬷让奴婢做的，崔嬷嬷说了，即是进了冷宫，娘娘们的身份依旧尊贵，有病有痛还是得请太医的。”

青菀细细的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着，轻点了头，唇角微微扬了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摸了摸她的掌心，粗糙不堪。青菀笑了笑，道：“翠竹姑娘，你在这宫中的年头定是比我长，这冷宫中的种种相信你也是比我清楚不少，冷宫里的女人，生死那便是天定。别说是你了，就是崔嬷嬷也未必能够那么轻易就请的到太医。”

说着她捏着翠竹的手稍稍一用力，眼里露出了一丝狠劲，道：“不知道翠竹姑娘可愿意说出在你背后给你撑腰的人是谁？”

翠竹眼神闪烁，想要躲避青菀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可是避无可避，她轻咬了一下唇，思前想后，最后猛地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的捏着地面，道：“奴婢愿意说，只要姑娘以后出了冷宫能保奴婢一命，奴婢便将知晓的都说给姑娘听。”

出冷宫？这是青菀从接到皇帝口谕之后，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可是眼前的人话中的含义，在她背后的人，是想助她出这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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