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温眠发现她从承明殿到长春宫来往的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们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带着一种避讳、嫌隙的态度。
有时身后还会感觉到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此时迎面走来三四个采了荷花归来的秀女,在经过温眠身边时其中一个细长眉眼的女子用帕子掩住口鼻,对身边的秀女说:“等回去后姐妹们记得用艾草沐浴熏衣,免得沾染了晦气。”
这话惹得几个女子娇笑起来。
温眠已走出一段路,她明显感觉到那股恶意是冲着她来的。
先前也曾偶遇过这些秀女,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并未有任何接触。
这种无端的恶意来自何处?
温眠心事重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一遍,不知不觉就走到长春宫前面那亭子前,见到知雨正神情激愤地向贺姑姑诉说。
“尚珍局那些小蹄子我真想撕了她们的嘴,竟平白的污姑娘名声,那些流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起来的,一个两个的跑过来问我……”
温眠心中一紧,问出声:“是什么流言?”
知雨和贺姑姑齐齐转过身。
刚刚还口齿伶俐的知雨如同错事般支支吾吾不肯说
贺芸朝四处看了一下,神情隐晦:“姑娘,进屋说罢。”
侧殿内,待欣太嫔也过来了,知雨这才开口,“奴婢去尚珍局时听到几个小宫女在议论姑娘,说……说…说姑娘命格不好会克身边的人,还说瑞王殿下的病就是跟姑娘亲近才招致来的!”
“简直胡说八道!”欣太嫔脸色凝重,愤怒至极!
温眠面色苍白,这跟之前遇上的太监、宫女、秀女们的态度对上了。
欣太嫔问:“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有查到?”
贺姑姑摇了摇头,“找几个问了,都说是听人传的,也不知道是谁先说起的。”
欣太嫔沉吟片刻,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只怕是有人嫉妒阿眠频繁出入承明殿,想用这招让太后和陛下忌讳,轻则不让阿眠再接近承明殿和瑞王殿下,重则把阿眠赶出皇宫。实在太阴损了。”
若是阿眠担上这种名声被赶出皇宫,那在京城中不会有人家会娶命格不好的人进门,云阳侯府也不会容她,只会把她再嫁到更远更偏打听不到京城消息的地方。
欣太嫔将温眠拉到身边,问道:“阿眠,你怎么想的?”
温眠心里隐隐不安,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微微的疼痛提醒她不能慌,若她背负这样的名声被赶出皇宫,姨母被她连累,她也无安身之地,她的女儿也会被打上命格不好之女的烙印。
她就算要离开皇宫,也不能是这么离开。
温眠不确定地问道:“姨母,太后娘娘和陛下会信吗?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
宁寿宫
“命格不好?克到了禹儿?”
梁太后刚听到张嬷嬷跟她说关于温氏的流言。
张嬷嬷回道:“娘娘,虽是说的玄乎,可细细想来,那温夫人确实不怎么走运。花灯节上跟姐妹们看灯,偏偏是她被拍花子拐走了。有幸被找回来还丧夫守寡了。瑞王殿下身份贵重又年幼,以往虽然也偶尔感染风寒,可也没见病的这么久呀。”
原本只是随便听听的梁太后也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她想用温氏这枚棋子去接近萧元炽,可这些日子她去了承明殿那么多次,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这么一个风情绝色美人在身边晃,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若是先帝,早就将人拉上榻宠幸上了。
若是棋子没有用,便是废棋了。
好不容易能让棋子进承明殿,就这么废掉难免可惜了。
可当下禹儿的身体无恙才是更重要。
梁太后对张嬷嬷吩咐道:“你出宫去一趟清风观,去找李道长让他合一合于禹儿和温氏的八字是否相冲相克。”
张嬷嬷:“是,娘娘。”
当晚,在宫门禁闭之前,张嬷嬷回到了宁寿宫。
她将一张纸条递给坐在榻上的梁太后,低声道:“娘娘,李道长说卦象上显示凶兆。”
梁太后眉头深锁,低头看着那张纸条,命格相冲相克,只有远离方可化解。
梁太后沉思片刻道:“你即刻去长春宫……”她顿了顿,“明日一早你去长春宫让那温氏收拾东西让她回云阳侯府。”
原是打算让她现在就离开,可宫门已关,到底还是给些欣太嫔脸面,这个时辰赶她走的话太不近人情了。
可惜了,棋子还没用上就废了。
——
承明殿侧殿内,瑞王看着温眠正在收拾食盒,他忍不住说:“温夫人,你做了这四碟糕点,为什么都只让我尝一块?”
温眠浅笑着回道:“殿下的病还没好怕积食,不宜多吃,浅尝个味道便好了。”
瑞王看着比平时多出几碟的糕点,光让看不让吃,到时候剩下的岂不是便宜的别人。
瑞王又问:“那明日你还会做这么多吗?”
温眠低垂着眼眸看着刚刚年轻的崔小太医送进来的药,她将药递到瑞王面前,“殿下乖乖把药喝了,还会有的。”
瑞王惊喜:“真的啊,那温夫人明日我可以多吃几块吗?”
温眠见这孩子满脸期待,告别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能说出来,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很快也会忘了她。
温眠柔柔一笑,点了点头。
瑞王这次没有推三阻四,爽快的把药给喝了。
他拉了拉温眠的衣袖,“可以等我睡着了再离开吗?”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有些舍不得温夫人回去。
温眠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等殿下睡着了再回去。”也许她明日就会被赶出皇宫,不会再见到了。
瑞王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又不时的睁开,好像是确定温眠真的没有走。
正当他又闭上眼睛时,感觉一双手轻轻起搭在被褥上拍了拍他,紧接着轻喃的歌声在耳边响起,就好像有清泉在徜徉,悦耳又令人亲近。
瑞王渐渐放松,药效也上来,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伴着那轻喃进入了梦乡。
温眠哼唱慢慢地停了,轻轻起继续拍着被褥,等瑞王殿下沉睡了,寝殿内没有任何声响。温眠朝屏风处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沮丧,无奈。
她静静地提起食盒,正要离开时,忽然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道声音:“温夫人要这么骗他?”
温眠身子轻颤,她转过身看到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的男人。
“陛下圣安。”温眠紧张地屈身行礼,不敢回话。
萧元炽行至她面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桃香又闯入了他的呼吸。
灯火的暖光衬得她微微颤动的身姿有些楚楚可怜。
“免礼。”萧元炽声音淡淡。
萧元炽在她身边的榻上坐下,这是第一次离得如此近,那股桃香更浓了。她的侧脸,肌肤瓷白如玉,如桃花般的唇紧抿着。
他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萧元炽拿起一块她做的芙蓉糕,只看了看,却朝温眠问过来:“温夫人是早知道朕就在屏风后面吧?”
温眠大骇,呼吸都屏住了。
“所以,温夫人想不告而别,却让朕知道了,是有话要对朕说?”
被点破心思的温眠尽管害怕的紧,想到女儿和姨母也想赌上一把,她跪了下来,“求陛下明鉴,民妇无力辩解流言,可殿下的生病绝与民妇命格无关。”以陛下对瑞王殿下的关心,肯定也知道了那流言。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冒险,可如果太后娘娘爱子心切,宁愿信其有也要将她赶出皇宫,那她背负这种名声,家中定会视她为耻辱,将她远远打发,不知会落入怎样艰难地处境。
她宁愿豁出去试一试。
皇宫里能够阻拦太后娘娘决定的也只有陛下了。
萧元炽在她跪下的一瞬间,感觉到那股桃香自腿而上弥漫过来,纤弱的身姿在微微发颤,他的牙齿有点痒,莫名的想到了梦里的桃子,娇艳、皮薄、一口咬下去汁水丰沛。
他咬了一口手上的芙蓉糕,垂眼看向她:“起来吧。你可知道为何流言针对的是你?”
温眠听到陛下不是唤外面的内侍进来把她拖走,而是询问她,便知道陛下在给她机会。
温眠抬起头,因悬心吊胆双眸如沁了水一般,“因为民妇跟瑞王殿下来往亲近。”
萧元炽看着她的模样,笑了一声,“那你可知为何是你亲近瑞王呢?”
温眠呆在原地,第一次遇上瑞王是意外,原本将他送回去便结束了。可紧接着太后便让她去给瑞王做吃的,再接着便是要她照顾生病的瑞王。
都是太后让她与瑞王来往亲近,频繁出入承明殿。
温眠脑子里似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她呼吸一滞,承明殿!
承明殿的主人是陛下。
难道太后屡次让她去照顾瑞王,其实目的不是瑞王,而是想让她接近陛下?
外人见她来往承明殿,也是觉得她接近了陛下,才会有针对她的流言,意图便是让她无法借着瑞王而接近陛下?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眠觉得太荒谬了。
温眠脸上的血色褪尽,衬的那唇色愈发潋滟。
萧元炽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快芙蓉糕,见她似乎受惊不小的模样,竟是不知情么?
他抬眼,眼中映着那片艳色,“温夫人如何想的?”
温眠不知道他是何意,是问她对于太后想让她接近他的想法吗?
温眠羞窘至极,她从来不知太后是这种心思,那看透太后心思的陛下,这些日子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温眠只当未听懂,她低垂着头,磕磕绊绊地道:“民民妇想…想求陛下做主,为民妇洗脱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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