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暗之约
血肉模糊的骷髅骨架，骨架之上，人头的痛苦哀嚎。
只有地狱般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此刻，它就真实的摆在我的面前。我分不清自己胸口跳动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脏，还是那颗黄金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我慌了，而且我感觉这慌乱似乎无法被控制。
好在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始终都在，让我心慌恐惧的同时，也在警告着我，我正在与恶魔打交道，稍有不慎，那缸之人便会是我。
“他美吗？”恶魔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看不出来美在哪里。”我转过身，对视左元的眼睛：“我看那人，好像活不长了。这就是你的逼问手段？”
“不是逼问，我要的东西早就得到了。”
“听不懂。”
左元打了个指响，地面的虫群突然开始向我们的方向蠕动，只是它们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少，我仔细观察，当虫群靠近一定范围后，我才将其看清，原来它们在互相吞噬。最终，只有一只黑虫爬到了左元的脚边，顺着裤腿爬上他的身体，最后钻进了他的耳朵。
“信息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他刚刚很不配合，我就稍微给他一点惩罚。”左元张开口，一条蚯蚓一样的肉虫从他口中钻出，被他放到掌心，挪到我面前，“这是一条噬心蛊，可以吞噬复制记忆。不过是一次性消耗品。我本来不想用的，可他嘴还挺硬，所以没办法，我就用了这东西。虽然收获丰富，但多少我还是有些损失，所以我很不高兴。”
“那你还真是暴脾气。”
我的话说完，那边的血肉骨架刚好瘫倒，头向我这边滚了两圈，落地时眼睛刚好对着我的方向，死不瞑目。
“从噬心蛊中的记忆我看到，杜幽兰从他那拿了许多东西，有药，有虫，但具体做什么的我并不知道。那女人蛊术诡秘，难以捉摸。咖多与杜幽兰一直以来关系密切，在这次拿货以前，两人就接触频繁，杜幽兰很早之前就准备去一个地方，并且一直在做准备。现在看来，似乎是准备好了，当然也或许是迫于无奈，毕竟她之前的蛊王丢了。而据说那个地方，能够找到一只更厉害的。”
“什么地方？”
“菈塔姆，黑暗之约教堂。”
菈塔姆？
又是那里，看来这并不是巧合。
但除此之外，我还在意另外一件事，“教堂？”我问左元，“为什么会去教堂？而且这教堂的名字，有点奇怪。”
“那教堂和你想象的，或许不一样。”
“说来听听。”
左元简单的为我解释了一下黑暗之约教堂。黑暗之约四个字只是名字，至于教堂，并非天主教、基督教的教堂，而属于拉国本土的一种信仰，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上帝、天使、恶魔……但却不信奉。这种拉国本土信仰，相信一种凌驾于所谓神魔之上的概念，即天使与恶魔的能力，是被某种特殊存在赋予，他们称之为蛹，而且明确有着虫蛹的含义。
他们于教堂之中参拜、祈祷，包括之前的圣河仪式，节日，都与该信仰有关。
拉国九成人口，都信奉此教派。
但从左元客观的语气来看，他应该是不信的。他本身并非东南亚血统，应该不是拉国原住民，从名字和脸孔上来看，他更像是东亚人。
“你刚才，好像提到过蛊王？”
“杜幽兰”去寻找蛊王，我觉得这才是此刻的重点。
“对，是蛊王。”
“我有点不明白，蛊王这东西，和寻常的蛊虫有什么区别？它们不是你们巫蛊师创造出的东西么？难道这东西，也有野生的？”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你好像有兴趣？”
“和杜幽兰有关的，我都有点兴趣。”
左元若有所思，“蛊王没有野生，只是会在巫蛊师的体内不断进化，强大到一定程度，脱离巫蛊师，或者巫蛊师死亡，它们依旧可以保存自己的生命。黑暗之约是大概一百五十年前建造的老教堂，据说，创建教堂的信徒，是一位强大的巫蛊师。在他死后，教堂之中藏有他曾经的蛊王。”
说完，左元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随后补充道：“杜幽兰似乎对这件事很有研究，我倒是不清楚。但他的记忆中，杜幽兰不止一次透露，即将会去那里。”左元的目光转向地上的人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去？”我问。
我心中迫不及待。
左元抬头看我，眼中闪过锐利之色，“你说呢？当然，或许她根本不在意这颗人头，给他的记忆，也是故意留下的。这是个陷阱，为的就是引诱我过去。可就算如此，我也会去。”
这答案让我心满意足。
可同时也好奇，“为什么？”我问。
我好奇的是左元与杜幽兰之间的深仇大恨。我想知道，左元那有半张脸，究竟为何会被杜幽兰所毁。
“引我过去，她至少也会在，只要她在，只要我找到她，就够了。”
左元说这话时的执着，让我觉得自己仿佛面对着一面镜子。
接着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一下猝不及防，“然后就看你的了，你可说过，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杀死她的人。”
他嘴角上扬，上扬到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骷髅的侧脸贴近我的耳朵，缓声说道：“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那也要她确实是杜幽兰。”
我抬起手，抓住他落在我的肩膀上的手腕。
我们对视几秒，左元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她就是杜幽兰。”
“是不是你我现在谁说了都不算，等找到了她，自然就会有答案。”
“不过我突然有个想法。”左元甩开我的手，站起身来，与我拉开距离，“如果那个人，既是我要找的杜幽兰，又是你要找的人，那时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的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很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只能回答：“找到再说。”
“呵呵呵……”他笑了起来，问：“你会不会临阵倒戈，帮她杀我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说出答案。
是左元没准备听，他直接将我送走，并且告知，明天启程去往菈塔姆。
可这一路，我却心烦意乱，就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几个问题。直觉告诉我，我其实低估了这个人……
“他好像，压根就没有被我骗到。”我坐到装睡的姚倩雯床边。
她翻身而起，“那你还能活着回来？哦对，你们去干嘛了？刚快吓尿我了！”
我将事情对姚倩雯叙述一遍，而后看着她略懵的双眼，“他也许没有被我骗到，可是……他似乎也需要我。暂时我们不会有危险，但我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还没猜到。”
这些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但此刻面对姚倩雯，我却有更重要的问题：“这些先不谈。我们聊点别的，杜幽兰和米娜，你应该都见过，所以，你骗了我？”
“啊？”姚倩雯愣了一下，马上缓过神：“我，没啊！”
“那你为什么迟疑？”
“我是在想，我见过的米娜姐确实有点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
姚倩雯表情变得很复杂，似乎在努力想着该如何对我形容这件事，然而她的脑力又达不到将其形容清楚的程度。憋了半天，对我说出这样一段话：“我虽然只见过米娜姐一次，还是在罐子里……不过，她就像之后我见过的许多人一样……我，我好像之后的每一天，都能见到她。”
“你在说什么？”姚倩雯的这个形容，彻底把我搞懵了。
什么叫，和之后见过的许多人一样？
“哎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了，不说了，明天你们不就出发了么，等你见到了她，你自己问呗。”
姚倩雯翻身装睡。
可我却躺不下。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姚倩雯所说的话，开始我确实很懵，确实听不懂。
可突然间我想到了左元的一句话：控制尸偶，需要一定范围，离开范围尸偶便无法控制。
控制尸偶。
整个无名村庄，都是杜幽兰的尸偶，姚倩雯每天所见之人，皆不是真实存在。
她又说每个人都像米娜……
其实是在说，那些尸偶身上的共同点，米娜也有。而村庄的每个人，都是杜幽兰一人控制。
这就是她所见的每个人的共同点！
“不可能……你给我起来！”我转身冲着姚倩雯的床大吼一声，这不是我该做的，可那一瞬间，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左元的残暴，阴森，难以捉摸，面对这些我都可以让自己冷静，甚至面对逼近的死亡，我也能够强迫自己抛弃恐惧，平静的思考。
唯独现在，我做不到了。
姚倩雯的身体在发抖，蜷缩着，将薄薄的被子抱紧，但就是不转过来。
“你是装睡还是装死？”
“叔，我……我就那么一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还挺能装傻，我以为你想不到你说的那些话中间有什么问题。”
“哎呀……”姚倩雯抱着自己的头，“我就说个想法，碰巧给你个提示嘛，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问题你找杜幽兰去啊，她不就在你旁边么！”
姚倩雯这句话提醒了我。
杜幽兰，在我身边。
我慢慢转过身，目光一点点落到依旧在昏迷中的兰兰。
如果米娜，真的只是一具被她控制的尸偶，那么，也就是说之前在鬼市之中，是她故意放出米娜引诱我。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左元的人，去引诱左元。但无论如何，那时候的杜幽兰并没有失忆。
现在想来，这个假设极有可能。之前在杜幽兰的地下室中，兰兰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打开机关，找到暗门。
这些不一定是巧合。
而若真是如此，这女人，还真是演技一流。但最可怕的却又不是演技。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眼中所见的一切人，一切事，皆是她棋盘上的棋子。其实我早该想到，以姚倩雯的能力，可能如此轻易的将杜幽兰的蛊王偷走？
没可能。
除非，从那开始就是杜幽兰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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