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名村遗忘潭
“……我确实见过那神像。”
田振昊说出这话,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这算是意外收获中的意外收获。
“在哪?”我问。
他没急着说出来,而是再次提到之前的事情,“我要你发誓,自己绝不会滥杀无辜。不,是绝不会伤害到我的任何一个亲人。”
他改了口,刚好把我准备说的“其实这世界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这话怼了回去,但无所谓,我本就不是为了杀掉什么人,我又不是疯子。我将视线转向关琦,她紧紧拉着田振昊的手,一言不发。
接着,我竖起三根手指,“佐乐发誓,不会伤害你,以及她的家人。”
在我说出后半句话时,关琦的手拽得更紧了。
“记住你的誓言。”田振昊注视着我。
“现在可以说了,那神像在哪?所谓的通天神像,如果真的存在,应该很容易被发现吧。”
田振昊摇头一笑:“神像确实通天,但还真不容易发现。”
他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准备先将我带到神像所在的位置。并且不是往山上走,而是下山。
“那个传说,从最开始就是个文字游戏。”路上,田振昊解释:“山中通天神像,说的是山中,群山之中,而不是轻岩山某座山峰之上。而来这里寻找神像的人会觉得神像在山上,大多也是因为看到了之前半山腰那尊假佛像。”
“群山之中,你指的是什么?”我问。
“被轻岩山几座小峰围绕的山下的村子。”田振昊回应。
说起这个,杜幽兰的兴趣貌似丰富起来:“这儿还有个村庄?”
“有,但少有人知。”
我插嘴道:“少有人知,也是有人知道,既然在那村子中,又怎么会沦为传说中的神像?”
“你怎么这么着急?”杜幽兰不满的踢了我小腿一脚,“提前让你知道的话,真的看到的时候还会有惊喜了么。”
杜幽兰无聊,田振昊也很无聊,他还真的耐着性子一直闭口不言,只等我亲眼见到神像那一刻,自己去体会。我只能开始不断的猜测,那所谓的通天神像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如何“通天”。
田振昊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下山路找的清楚,大概两三个小时,便到了他所说的山村附近。当时夜里两点多,正是深夜,村中一片死寂。但又不止是寂静,还有一种东西也可以贴上“死亡”这个标签。
是味道。
一进入村子便能嗅到一股风干的尸体的气味,以及夹杂其中的极微弱的腐臭。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路过一户人家,味道突然变得浓烈,隔着栅栏,看到院中陈列着两口棺材,一新一旧,那两种味道,就是从这两口棺材中散发。
这样的棺材,几乎每户都有。
还有些没有棺材的,但却直接可以看到枯骨……
“这村子里的人,都喜欢收集尸体么?”我皱眉。
“不是哦。”杜幽兰摇头,非常有兴致的看着家家户户院子中的棺材、遗骸,微笑道:“是不离不弃。”
“这是什么鬼话?”我问。
杜幽兰没有回应,田振昊却答道:“她说的没错,这里的人,不觉得尸体已经死了,他们仍然与尸体共同生活。”
“死亡是客观事实,如何觉得?而且既然觉得没有死,为什么又装进棺材?”静夜不解。
可这些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什么。
眼中画面不断交替,加之黑暗的色调,某一瞬间,竟猛然让我想到了一些什么,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似曾相识。
这地方……
我好像来过。
“是遗忘。”于是,我说出了这三个字。
杜幽兰满意。
田振昊惊讶。
静夜仍然不解,问我:“遗忘?”
“对,遗忘,忘记了死亡的概念。只是觉得,达到被称作‘死亡’的这个阶段时,就该住在棺材里。可却忘记了,死亡是与活人的永久告别。”我回应。
“你怎么会知道?”田振昊疑惑的看着我。
“难道我说对了?”我反问。
“你只是猜的?”他又问。
“很难猜?”
这次他没回应,我们继续向着村中走,直至穿过了村子,面前出现一片树林。
“要到了?”杜幽兰很期待。
“嗯……”田振昊回应。
视线穿过树林,虽然在黑暗中能够看到的距离并不远,但即便如此,如果有巨大神像存在,仍然会隐约看到轮廓。但现在一无所有。
可这时,树林中却传来一阵不算太快的脚步声。
隐约能够看到前面有人影,距离我们不太远,向着与我们相同的去向行走。
“哥哥,有人哎!”静夜好奇。
“嘘,小声点。”我觉得那人有点奇怪,一是现在正是深夜,二是他的去向与我们相同。
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我们没有打扰,静静的跟在那人身后。穿过树林,是一片巨大的水潭,那人停在水潭附近,口中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但距离有些远,听不大清楚。说完,他就静静的立在那,很久,当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幸福却又诡异的微笑,尤其在月光下,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惨白,又笑到扭曲。
我们藏在树丛之中,他于我们身边经过,并未察觉。
待这人走后,我们也来到那潭水前。
“刚刚那人来时脚步沉重,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可以肯定的是他心里有事,情绪极为压抑。可离开的时候,高兴的有点可怕。与这水潭有关?”我扭头看向清澈的潭水,水中映照着月亮,月亮旁边有一大片黑色的阴影,或许是潭底的石块。
“无名村,遗忘潭……”田振昊叹口气,开始说道:“这附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可大多都不敢来,至于理由,你也看到了,一群和死人住的疯子。但其实这些疯子都很快乐,他们能够把遭遇的一切痛苦,都忘记。代价只是喝一口这潭中的水,便够了。”
“水?”
“没错,村子里的说法,深夜来此,把想要忘记的事情说一遍,然后喝下一口潭水,那些让你痛苦的记忆,就会烟消云散。这辈子都不会再记得。”说到此处,田振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大概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继续说道:“我之前来过这,也是机缘巧合,听过这里的故事。那时,我想忘掉点痛苦的事情。”
“那你忘了吗?”我问。
田振昊一笑:“你这话问的,我该怎么回答?我猜应该是忘了,因为已经记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原因来到这。”
“我挺好奇这件事。”我的确好奇。
可田振昊却指着水潭:“老哥,你更好奇的事情,应该不在我的身上。之前说那尊‘通天’神像,就在这里面了。”
我与静夜同时将视线转向水潭,杜幽兰则早早就在看。
这水非常清澈,倒映着夜空中的月影,除了那一块疑似巨石的黑色阴影外,什么都没。
然而刚刚想到这,我无意间的一瞥,却又似乎发现了点问题。仔细看着那块黑色阴影,它的轮廓很是奇怪,像一块不太规则的倒立插入水底的三角,如果将那三角摆正,倒是有几分神像的轮廓。
神像……
它头顶潭底,与夜空倒影重合,就像“顶”住了整片夜空。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通天”?
“那就是神像?”我注视着田振昊。
他点头:“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所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轮廓,潭水有一定深度,漆黑的阴影根本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我掉下去过,你信么?”
“不太信,总得有个理由。”
“那我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掉下去,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一睁开眼自己就在水中,险些被淹死。那时在黑暗之中,我隐约看到了类似佛头的雕刻。后来挣扎着游上来,想到附近的神像传说,我猜测,大概就是这。”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田振昊的话应该没错。
可说到底还是没有明确肯定的答案,要确定是否是神像,必须要进入这水潭之下。当然如果确定的话,那么米娜或许就在这附近。
要不要先找寻一下米娜的线索呢?
正想到这,身后的树林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道:“谁在那!你们是谁?!”
回头看去,来人正是之前离开的男人。
“刚才就感觉有人一直跟着我,果然有人,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随身带着手电筒,光线投射而来,让我们几人的形象清晰的出现在他眼中,原本好奇疑惑的他,目光突然变得惊讶,甩着手电筒指我们的方向,喊道:“怎么是你?!你,你这人怎么又来了!你……”
话说一半,他慌乱的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丢向我们。
我以为他是认出了田振昊。
但那块石头,却正正好好的砸在了我的身上。
“别动那圣水潭!离开我们村子!你这个瘟神!你,你不走是不是?你给我等着……”男人愤怒又慌张,继续用石头砸了我两次,见我只是看他,也不动弹,便甩下一句话,回头跑向村子,看样子是去叫人。
“怎么回事呢?”杜幽兰笑眯眯的看着我,眼神十分好奇。
她看得出来,那人骂的就是我,不会有谁用石头砸人三次,次次都砸错,又次次错在同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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