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手术
书房里只有四个人，谢沧渊作为主刀医生，喻今朝是他的助手。
屋里点了许多油灯和蜡烛，谢敬山和谢康举着铜镜，按照谢沧渊的要求，把光聚在谢平的腹部。
四人都换上了用酒精擦拭过的衣服，脸上用白布蒙住口鼻，头发挽起也用布巾包裹起来，谢沧渊和喻今朝把袖子挽起绑在肩膀上，将整条胳膊都消毒了一遍。
情况紧急，没人有心思关注喻今朝一个妇人在外男面前露出手臂。
把谢平的伤口清洗干净，再用碘伏消毒腹部以及木桩。
手术开始。
谢沧渊闭了闭眼，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手术过程，睁开眼后，他拿起手术刀，落下第一刀。
谢敬山吓得惊呼：“沧渊，你在干什么？”
谢沧渊头也不抬，冷声呵斥：“安静。”
谢康朝他爹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而后他回头盯着谢沧渊，总觉得此时的谢沧渊与平常相比很不一样，至于如何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终于打开了腹腔。
谢沧渊仔细观察创口，木桩刺破了一节小肠，没有伤及脾胃等器官，这是个好消息，不过还有一个大问题。
木屑太多了，需要全部清理干净，并且没有任何放大仪器，只能凭借肉眼看。
喻今朝站在谢沧渊对面，低头看着谢平一片血红的腹部，她不晕血，此时却也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晕眩。
谢沧渊握住木桩，用力拔了出来，对喻今朝道：“年年，我们要把木屑清理出来，然后缝合伤口。”
喻今朝身体一颤，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茫然。
谢沧渊沉默片刻，说道：“你歇一歇，我来清理。”
喻今朝摇头：“我和你一起，太阳快下山了，我们速度要快，对不对？”
谢沧渊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他想拒绝，可喻今朝说得对，太阳快下山了，光线会越加昏暗，而且，这里没有呼吸机等仪器，手术时间越长，对谢平越不利。
“那就开始吧。”谢沧渊讲了一下注意事项，便首先拿起手术镊示范。
喻今朝用力睁了几下眼睛，努力压下想要干呕的冲动，她也拿起一把手术镊，学着谢沧渊的动作伸进谢平的腹部，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挑出木刺。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沧渊终于说道：“清创结束，开始缝合小肠。”
喻今朝闻言立即拿出羊肠线。
这不是图书馆医疗室的东西。
前不久喻今朝在镇上碰见有人卖羊肉，她嘴馋买了一斤肉，临走时瞥到装在木桶里的羊肠，也买了一些。
她偷偷将羊肠带回家给谢沧渊，谢沧渊在图书馆里找到羊肠线的制作方法，做了一些羊肠线出来。
喻今朝当初买羊肠，是担心家里有人磕了碰了需要缝针，有羊肠线方便许多，正巧这时能够用上。
缝合是外科医生的基础技能，谢沧渊作为学霸，缝合技术扎实，喻今朝一晃神的时间，他就已经将破损的小肠缝合起来。
接着便是关腹腔。
羊肠线已经用完，只能用丝线，等伤口愈合以后拆线。
手术完成时，太阳正好彻底下山，四周暗了下来，喻今朝抬头，透过烛火看着谢沧渊。
谢沧渊脸上全是汗水，衣裳也被汗水浸湿，他低着头正在观察谢平，汗水流进了眼睛，他被迫眯起左眼。
“堂叔，九哥，你们可以放下铜镜了。”谢沧渊说道。
谢康缓缓放下手里的铜镜，又去接过他爹手中的铜镜，两面铜镜放到地上后，父子两人顾不得自己酸软的手臂，小心翼翼凑过来。
谢敬山问道：“沧渊，阿平他是不是没事了？”
谢沧渊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至少有了希望，接下来要等阿平醒过来，他现在还不能移动，先留在这里，今晚我守着。”
谢康立即说：“沧渊，还是我来守着吧。”
谢沧渊摇头：“你不懂，我来守着。”
谢康一时语塞，他想起刚才谢沧渊做的事情，把人肚子切开，还在里面挑挑拣拣，明明是那么骇人的事，沧渊做起来却一点不让人觉得害怕。
“沧渊，你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完全好，你刚才已经花了大力气，该好好休息的。”谢敬山说道。
喻今朝说：“堂叔放心，我和相公一起守着，我不会让他累着的。”
谢敬山没有继续反对，他心里是希望谢沧渊守着的。
刚才他已经见识过谢沧渊的本事，把阿平的肚子剖开，拔了木桩又缝起来，阿平居然还有气，这样的本事他闻所未闻。
只是沧渊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沧渊为了阿平熬坏了身体，他怎么过意得去。
最终还是对亲生子的感情占了上风，谢敬山艰难道：“沧渊，堂侄媳妇，那就拜托你们了。”
书房外，谢平的家人、谢氏家族的族老，还有里正都在焦急等待，谢奶奶给大家添了茶水，还端来点心，只是这时候，谁都没心思吃喝。
有人在书房门口不断踱步，有人双手合十祈祷，有人时不时往窗外看太阳。
“快两个时辰了，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沧渊让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又是要干什么用的？”
“不是我咒阿平，只是大家都看到了，那么粗一根木桩刺进肚子里，大夫都说没得救，还是快点准备身后事，省得太匆忙让阿平去的寒酸。”
“要不还是快点去镇上买一副好棺木，阿平一个年轻小伙，这些东西哪有提前备好的，现在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要去找个得道高僧送送阿平，对了，多买些纸钱，他年纪这么小，还未成丁，要给他多烧点纸让他傍身，省得下去了被人欺负。”
一群人俨然已经开始商量谢平的身后事。
谢康奶和谢康娘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荣娘抱着谢仪景和自己的儿子，也在低声啜泣。
谢奶奶气得站起来骂道：“你们若是只会说风凉话，那就不要继续留在我家，请回吧。”
有人不服气：“这哪里是风凉话，我们也不想阿平出事，可是事到如今，只能接受现实。”
里正站起来劝道：“这时候就不要吵了，大家都少说两句。”
话音刚落，一阵“吱呀”声传来。
书房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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