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师徒名分
秦华昌入莲城，堪比汉高祖赴鸿门，乃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
但他没办法，因为范小东要出道了。
爱徒出道，他是一定要坐在场外指导的位置上的。
当然他也可以拜托何敬平帮忙指导，毕竟这次何敬平也会去，而且在范姐这儿, 一直以为范小东是跟着何敬平在练球。
但秦华昌不甘心啊……
他为了范小东，去年跑了十几趟莲城，被笤帚打，被狗咬，被针扎（特指打狂犬疫苗），能吃的苦全吃了, 而在回归华乒后, 他更是寸步不离的陪着范小东练球，绞尽脑汁帮范小东设计战术体系, 他甚至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除了充当陪练的柳树和朱鼎之外，连蔡国栋这个总教练都没真正看过范小东的训练日常。
秦华昌敢摸着自己并不鲜红的良心说，他真的尽力了。
当初训练孙天龙他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如今范小东出道，秦华昌自认为范小东必定一炮而红，一战而惊天下，既如此，他怎肯真的让何敬平摘这个大桃子？
他就算拼了老命，豁出去再被阿黄咬一口，也要把自己跟范小东的师徒名分堂堂正正的定下来。
但他是有急智的，关键时刻，想到请王超作陪，并顺便从黑桃q训练基地里把耿帅也带走了。
原因也很简单：耿帅当初与范平南同为六龙之一, 即便交情不深, 那也总有些香火之情。
他这属于病急乱投医，能拉个帮手就拉個帮手，能多根救命稻草就多根救命稻草，只希望这一趟去了能够活着回来。
于是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一行四人到了莲城。
但到了之后秦华昌又有些疑神疑鬼，他觉得，既然是愚人节，那说话的可信度就很低，万一自己跟范姐坦白的时候，范姐认为自己在开玩笑，那该咋办？
于是他生生的拖着众人不许过去，连范小东想去球馆看看他哥都被秦华昌拦住了，众人在宾馆里百无聊赖的躺了一整天，等到四月二日，一起出发前往球馆。
球馆里一切照旧，倒是范平南见了秦华昌，师徒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微妙难言，一个满怀愧疚，一个满怀思念，场面有些狗血，让人不太想看。
于是王超和耿帅跟着范小东到了球馆前边，与球馆里的老熟客们一起打球娱乐，倒是让球馆里的气氛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毕竟, 这可是世界冠军+前六龙的嘉宾组合, 这档次太高了，即便去莲城最大的体育馆也得被奉为上宾，而在这个破球馆，只能说，这一方世界太小，本座怕用力过猛，崩碎了空间障壁。
小球馆以熟客为主，这些人都认识范小东，此刻听说范小东要参加四月份的瑞典公开赛，个个兴趣盎然，纷纷表示一定会守在屏幕前看范小东如何为国争光。
等到房间里师徒俩抒情完毕，范平南随便找了个人帮忙看着场子，便推着轮椅跟随众人一起回家。
走进那个农家小院时，秦华昌是忐忑的，但事实上，范姐表现得很平静，在看到这么一大群人之后，先是有些意外，然后流露出惊喜，随后把自己半年不见的小儿子抱了很久，再上下打量，无非是“瘦了没有”“黑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问题。
等到最后，双方在简陋的客厅里落座，秦华昌才找到了坦白从宽的机会。
他早已打好腹稿，这时候声情并茂的讲述自己对范小东如何尽心尽力，如何悉心培养，又是如何注重劳逸结合，绝对没有过度训练的情形，讲着讲着，范姐不想听了，道：“秦教练，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秦华昌愕然。
他以为这局游戏是地狱模式，怎么还没开始用力，就已经简单模式过关了？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范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去年我从帝都回来的时候，担心小东在你们那儿过得不好，专门要了你们何教练的电话，我当时想的是，有了电话，就可以隔三差五打过去问问情况，但是在我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何教练就很认真的告诉我，他不是我们家小东的教练，你才是。”
秦华昌嘴巴动了动，微微张开，却没说出话来。
范姐继续道：“我当时很急，想赶紧再去一趟帝都，我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一顿，骂得有点难听……但是何教练跟我说，他保证小东一定不会有事，他愿意用自己的名誉担保，他还说，如果我不信，可以现在录音，他把这段话重复一遍，他还说，伱是全华乒最厉害的教练，小东跟着你，比跟着他更好。我听他都说到这个份上，才勉强信了。”
范姐说到这里笑了笑，她其实是个很朴实的农家妇人，但或许是她和秦华昌之间过去的交锋过于奇葩，以至于两人认识这么久，秦华昌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居然会笑。
这让秦华昌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何教练大概也是怕我不放心，所以他后来又主动跟我说，他可以每过一阵子，给我主动汇报一下小东的情况……但实际上他做的比这还好，他不但经常给我打电话，还给我发照片，都是他偷偷拍的小东练球时候的样子，还有吃饭时候的样子。”
范姐说到这里，转头招呼范平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园子里摘菜啊，咱们中午一起吃饭。”
至此事情顺利解决，皆大欢喜，只是秦华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事实证明，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致腹了。
正如当初蔡国栋安慰他时说的那句话：“老何那性子会故意摘你的桃子？你把桃子送到他嘴边他都不会咬一口。”
他以为今天的事情比天还大，但何敬平其实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细水长流的帮他把问题解决了。
秦华昌想起这段时间何敬平老是偷偷摸摸的去看范小东练球，他还一直满怀戒备，以为老何是在帮王超刺探军情呢，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老何只是为了拍照片而已。
秦华昌很内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直到从莲城返回帝都，都显得有些沉默。
大概因为大家都是银币，王超虽不是秦门弟子，跟秦华昌说话却没多少顾虑，他偷偷问老秦：“您老摸摸良心，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羞愧？”
秦华昌哼了一声：“老何帮了我的忙，老夫自然会有回报，你小子无需旁敲侧击，尽管拭目以待。”
随后耿帅单独回江城，而王超则跟着老秦一直来到国家队训练基地，准备前往瑞典参加下一站公开赛。
这天下午，蔡国栋召集众人开会，与此前有些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会议不仅有男乒的诸位教练，还有女队的总教练王文栋和主管教练之一的葛淼参与。
会议室门关上，蔡国栋的表情很郑重，道：“关于奥运会，国际乒联那边放出了一个新的风声。”
国际乒联是很鸡贼的，这些年来，他们对乒乓球比赛规则做出了大量的修改条文，几乎每一次改动都是对华乒不利的，但也几乎每一次改动他们都能振振有词的说出一番大道理来。
取消遮挡式发球，其实是因为华乒当时流行的正手直板遮挡式发球转快攻打法几乎无解，但他们说，这是为了提升比赛的公平性，降低比赛的偶然性。
乒乓球尺径改大，其实是因为华乒球员擅长打快攻，往往能打得欧洲球员根本反应不过来，但他们说，这是因为球太小了肉眼不好捕捉，同时回合数太少，观赏性严重不足。
乒乓球材料改变，其实同样是因为外协会球员适应不了华乒选手打出的强旋转和快节奏，但他们说，这是为了让比赛器材在属性和性质上更加稳定，避免小球与小球之间的细微误差造成的技术误差。
以上都是大的改动，至于小的改动还有一堆。
而这样旷日持久的削弱性改动，之所以华乒始终捏着鼻子接受，除了华乒本身够自信外，也是因为国际乒联的改动几乎全都得到了外协会的一致拥戴。
除非咱们不跟他们玩，否则咱们就只能接受。
这就是所谓的“少数服从多数”。
而国际乒联干这件事情的基本流程，就是先放出风声，然后等待讨论发酵，最后再由某个外协会主动提出，然后国际乒联顺理成章的接纳，假模假样的征询一下各个协会的意见，最终形成定论。
这一次的风声，其实在座各位基本上都已经听过了。
“奥运会乒乓球项目原本定的是男单、男双、女单和女双，但这一次，国际乒联决定要把混双加入奥运正式比赛项目，并且会把这一块金牌放在最前面。”
蔡国栋道：“如果这件事情落实，那么我们今年的奥运筹备方案，必须从现在开始，进行大的改动才行。”
会议室里，众人纷纷点头。
华乒对于奥运会的目标永远都是“我全都要”，现在增设混双，那就代表混双金牌也必须入账。
但混双这条赛道，华乒与外协会相比，并没有任何优势。
倒不是说我们的混双不厉害，事实上，华国的混双金牌拿得并不少，比如当前著名乒乓球官方解说易景，当年就是混双世界冠军。
真正的问题在于，是我们从未真正重视过混双。
华乒过去对于混双名额的选拔简单粗暴，基本上就是让本队的男乒大魔王和女乒大魔王临时凑一凑，稍微练几天，靠个人能力，上了赛场就能稳吃对方。
如果两个大魔王都有比较艰巨的个人单打任务要完成，那就让男乒第二人与女乒第二人凑一凑，练几天，基本上夺冠依然没有什么悬念。
除此之外，华乒还有一些比较随机应变的考虑，比如在国家一队找个正手将，找个反手将，凑个绝配，或是找两个反手将，凑一个让外协会特别不适应的组合。
总而言之，华乒对混双是不挑的，也并不受正反手习惯的限制，毕竟华乒选手几乎个个都是正反手全能，不存在明显短板。
但现在，如果混双要入奥运会，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华乒做不做筹备，外协会是一定会尽全力冲刺混双这条赛道的。
因为男单女单男双女双的赛道，华乒太有经验了，完全干不过，而混双，大家经验都不足，于是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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