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章 伏法
“医生！医生！”
急诊永远是整个医院最忙的科室，单独开辟了一栋楼出来，人来人往，全在焦急等待。
这会才换班结束，新一轮医护进入工作，规培研究生刚把两个大苹果放在桌上，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呼，显然今晚是个不眠夜。
苏柠是被平车推进抢救室的。
“病人无意识，血氧85、心跳60、血压87/68，生命体征偏弱……”
一个小时前。
宋滨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被提前识破。
回头和苏柠对视的刹那，常年漂泊在外的敏锐告诉他，不对劲，无论是假扮原也给苏立安发消息，让他故意和孟晚云吵架，再让孟晚云把苏柠单独约出来，还是混进酒楼后厨顺利接近苏柠。
这一切都发生得有些过于顺畅，加上大仇即将得报的肾上腺素飙升，让他忽略了这点不对劲，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
当机立断，没等苏柠跑，他扑上去就把苏柠禁锢在怀里，一把利刃抵上她喉咙：“别动！不然我的刀可不会听话。”
意外很快就被周队察觉，当即下命令提前行动。
埋伏在包厢和厕所的人冲出来团团将两人包围，黑黢黢的枪口直逼宋滨。
苏柠整个人被他夹在臂弯处，锋利的刀刃抵着她颈动脉，只要轻轻一划，温热的血液就会喷射而出。
宋滨的力气很大，也是怕苏柠逃跑，毕竟已经见识了她的敏锐，就不会掉以轻心。
苏柠被他掐得有些缺氧，在包厢里热气熏红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见到这一幕，周队脸色猛然沉下来，狠戾的双眼紧盯着宋滨：“伤害人质，罪加一等，你想清楚了。”
宋滨的嗓音极其阴冷：“怎么想不清楚了，临死前还能拉着路迟绪老婆垫背，这波我可不亏。”
周队：“是吗？我们收到的消息可是你在境外还有一个儿子。”
“让我猜猜，你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未来生活得到保障，这才挺而冒险选择回国给原家办事的吧。”
闻言，宋滨眼神骤然冷下来，刀口又抵进苏柠的皮肤一分，瞬间有血从白皙的脖颈流下来。
他突然一声怪笑：“没想到你们还挺神通广大，不过那又如何，中国公民人人平等，他依旧享有一切公民的权利。”
周队厉声打断他：“但你儿子不是中国公民。”
他继续：“原家托了关系吧，给你儿子上户弄身份证，但你知不知道，程序被警方压下迟迟没办妥。”
“原也是不是给你说手续已经办妥，就差把你儿子接回国了？”
周队：“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儿子一旦回国，在海关就会被扣下，然后带进公检法严厉排查，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你猜他的未来会怎么样？”
随着周队的一番话，宋滨的脸色越来越沉，原也安排他出国那天确实拿了张身份证还有户口本，出生证明等一系列证件给他，告诉他，他儿子的落户的事情已经办妥，以后就是中国公民，会坦坦荡荡地行走在每一寸国土之上。
趁宋滨走神，周队悄悄给旁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却被宋滨先一步察觉，带着苏柠走向一旁的安全通道。
既然没办法逃，那就一起死。
看出宋滨打的主意，周队脸都黑了。
路迟绪这会正在飞机上，要是苏柠出事，下飞机要解决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周队循循诱导安抚宋滨，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你想给你儿子落户，方法也不是没有。”
宋滨看过来。
周队：“你伏法，我给你走特殊通道。”
“你刚才说的对，只要是公民都应该享有他应有的权利，但前提是他是一个合法的公民。”
“宋滨我告诉你，你现在的罪名还不至于死刑，最多无期，你难道不想以后你儿子逢年过节来看你一眼，难道不想看着他成婚生子，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不然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
宋滨似乎被他说动，刀口抵着苏柠的力道松了一分，似是有些不信：“你能保证我儿子宋准能落户？成为一名合格的公民？”
这些年在外漂泊，最终还是发现祖国最好，宋滨虽然违法违纪，但从未动摇过爱国之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这就是他冒险搭上自己的原因。
周队见有希望，应下：“对，只要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宋滨把苏柠抵在胸前当护盾，人也靠近窗外视角的盲区，让狙击手无法定位。
他好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警察头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嗜血一笑：“我儿子原来叫宋准这个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警官你说的话也不能相信嘛。”
从周队这里套出话，宋滨就能确定，原也把确实是把落户办好了，是眼前这个警察在忽悠他。
伏法之后让自己儿子在底层混吗？
就是因为感受过权利金钱的滋味，宋滨最能懂在阶级利益的交织下，一个普通人会有多难。
所以他必须给儿子谋出路。
路迟绪难杀，杀他老婆还不容易吗？
就是可惜，他策划的完美计划被人识破。
锋利的刀刃继续抵着苏柠跳动的颈动脉，好奇低声地问：“苏女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有些呼吸不上来，苏柠咳了咳，微微挣扎。
好在宋滨还想知道答案，略微松开了点，保证苏柠不会被他掐死。
苏柠顺了口气上来，才道：“因为你眼光不行，找了个蠢盟友。”
苏立安的反常一直被她看在眼里，加上和孟晚云的吵架，苏子逸给他打电话，好似一切看着合理正常。
但细细深究，一点都经不起推敲。
首先苏立安很宝贵苏子逸，保姆粗心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没被开除，就算是从小照顾苏子逸的保姆，也该训斥两句。
那天去幼儿园接苏子逸之后，她就多留了个心眼，让小林留意一下保姆，发现她在工作上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不见伤心，还高兴地一掷千金买了个奢侈品包回去。
其二，和孟晚云的吵架。看似苏柠表面上已经和苏家决裂，但孟晚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苏立安只要好好巴结着孟晚云，苏柠一辈子都别想和他脱离干系。
苏立安眼皮子浅胃口却大，一心想成为有权有势的人，苏柠嫁入路家是他目前最好的跳板。
从他的巴结讨好就能看出，轻易不会和孟晚云闹翻。除非有比苏柠能带给他的更好更大的利益出现，驱使着他改变策略。
除了原家，苏柠想不出来还有谁。
但她出乎她意料的是，苏立安真正勾结的人不是原家人，而是宋滨。
苏立安胆量就只有这么点，宋滨这样的亡命之徒他跑还来不及怎么会合作。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宋滨忽悠了他，用的原家名义。
又借着孟晚云的手把她单独约出来，一环扣一环，宋滨耍了原家，吊着苏家，目标不是路迟绪，而是苏柠。
路迟绪那边原家安排的人手就够他喝上一壶，而宋滨要做的就是给路迟绪补刀。
苏柠要是没了，那将会是他一辈子的痛。
在最爱时消失的爱，才最具珍藏价值。
难道不是吗？
听完苏柠的一通分析，宋滨桀然一笑：“路迟绪还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个聪明的老婆。”
“就是不知道他回来后看到的只有你冰冷的尸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宋滨：“痛哭流涕？伤心欲绝？还是跟着殉情？”
他一想到那个场面，宋滨就兴奋得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真想看看啊！”
“你看不到。”苏柠冷冷道：“他看到的只会是你的尸体。”
“那又如何。”宋滨冷笑一声，刀口一点点逼近：“奈何桥上有你作伴就够了。”
他颤栗兴奋着，刀割破大动脉，温热血液喷他一身，是这世界上对他最崇高不过的赞礼。
突然，“砰——”
一声枪响。
宋滨手中的刀应声落地，刚才苏柠和他说话转移了注意力，周队悄悄安排的人绕到宋滨的视线盲区，瞄准宋滨拿刀的胳膊，同时又要保证不伤到苏柠。
这需要绝对的技术，但刑警队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神枪手，周队和苏柠对视一眼便确定了计划。
宋滨狡猾，谨慎，对待普通绑匪的方法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甚至还可能被宋滨牵着鼻子走，只能采取这样冒险的方式。
除了对同事能力的信任还需要过量的胆识和勇气，对峙的每一分一秒，所有人无疑皆是在高空中走钢丝，一个走神或者一步踏错，就会坠入万丈悬崖，尤其是苏柠的身家性命这会就系在周队身上。
高度精神力的调配，让周队冷汗淋漓。
最大的威胁解决，苏柠耳边是宋滨控制不住的扭曲痛呼声，她抓住机会，拉住警方人员递过来的手，但晚了。
宋滨是常年在境外流浪，在恶势力手下讨生存的人，抗压和抗痛苦能力不是一般人所比，急剧的疼痛让他紧绷的精神崩溃，迸发出巨大的意志力，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拉过苏柠。
口罩在混乱之中掉落，露出他扭曲得看不出是人的面容。
身后就是楼梯口，宋滨带着她后退，嗓音是极致疯狂下的嘶哑怒吼，像是原始动物濒临灭绝前的最后告别：“既然要死，那就一起吧。”
“咚、咚、咚……”
肉体连续的碰撞在空旷的楼梯间内发出阵阵回响。
宋滨带了拉上苏柠一起死的决心，滚下去的间隙，不停迫使苏柠的头部、身体，最大程度撞上阶梯。
苏柠最后的记忆是所有人向她扑来。
“车！车！车在哪儿！！！”
“救人！快救人！”
“打电话啊！！！！！”
“……”
路母和路父赶到医院的时候，苏柠已经上了呼吸机和监护仪，医护围在身边，迅速条理地开展抢救工作。
毕竟特殊，急诊主任走不开使了个眼色，就有护士抽空出来说明病情：“病人目前处于浅昏迷状态，各项生命体征在稳步上升。”
“初步检查，病人全身多处淤青，软组织受损，不排除多处骨折的可能，具体诊断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我们会尽全力，请放心。”
路母当即差点晕倒，是路父急忙稳住她。
“怎么会这样？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路母眼中含着泪，人是她高高兴兴送出去的，家里还炖了药膳，路迟绪说苏柠有时候睡不好，会梦游，医生建议调理一下。
张妈炖好的药膳还没来得及吃呢，鲜活的人儿就躺在里面被各式各样的管子维系着生命。
路母不忍再看，偏过头去，眼泪瞬间落下。
路父严肃的面容也不禁含泪，看到旁边一身便衣的周队，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但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走过去怒气冲冲地低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柠再聪明，敏锐，从这一连串的环环相扣中反应过来也需要时间，最初她以为是苏立安又在打明筑集团的什么主意，是路母约她吃饭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这一切才在她脑海中被串联起来。
彼时，周队正要踏上国际航班，前往法国盯着那边的行动。
临近上飞机那一刻，他接到苏柠电话。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和可能被苏柠传递过来，周队几乎一秒就做出决定，来不及办手续，只匆匆同工作人员说一声，他就赶回警队开始部署。
苏柠路上也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他做足准备。
事实证明，苏柠的猜测没有错，他的决定也没错，但代价惨痛。
苏柠正躺在抢救室里昏迷不醒。
没想到是这样，路父怒极：“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我们商量就擅自开展行动。”
这事周队担主要责任，他垂下头，声音沙哑：“抱歉。”
见路父发火，路母走过来拉住路父同周队道歉：“不好意思，周队长，是他见柠柠受伤，有些心急了。”
这件事责任不全在周队，如果没有苏柠的同意和首肯，周队绝对以苏柠的安全为第一位。
路父也知道，默默走到一边，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躺着的人。
门外一阵沉默，所有人都被一阵悲伤笼罩着。
“柠柠……”
悲戚的呼喊声传来打破这一隅的安静，孟晚云看到抢救室门口的周队就犹如看到救命稻草，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柠柠怎么样了？”
周队：“还在抢救。”
话音落，孟晚云就如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是路母及时揽住她。
大概率猜出了她的身份，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孟晚云一把抓住周队的衣服：“我刚刚听你们的人说，是苏立安故意设计让我把柠柠约出来的是不是？”
宋滨已经抓捕，在另一边的抢救室，警队的人当即去苏家把苏立安带回来询问，恰被孟晚云听到。
周队对上她悲痛的双眼，一时间沉默。
这下孟晚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她间接造成了这一切。
是她害了女儿。
该躺在里面的人是她才对。
巨大的冲击之下，孟晚云双眼渐渐空洞麻木，突然站起来，无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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